尖叫聲……混沌……淚水……鮮血……
季青的痛苦,并不亞于婭,他幾乎覺得自己將和婭一起死去。因為此刻,死亡才是最好的歸宿。
他拼命想看清那個藏在剪影里的人,那個年紀輕輕,卻已雙手沾血的少年。
便是季青,此刻也不得不贊嘆他打的一手好牌,犧牲他人來博取自己的前程,天下還有比這更便捷的途徑的嗎?
婭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著寸縷,卻也無所顧忌。她的家沒了,不知何去何從,在空曠的城中游魂般飄蕩著。
最終,她又停在了陳府前。
當大火躥上衣角,慢慢灼燒皮膚的時候,季青幾乎被妖冶的橘黃色迷暈雙眼。那是一種極度美艷的光芒,正以優雅的姿態慢慢向上蔓延著。
當火苗一點點鉆進血管,鉆進內臟,你會感到劇烈的疼痛,這輩子無法嘗到的痛苦,你想尖叫,于是火苗便順著你的喉嚨流進去,像硫酸劃過皮肉,融化你的五臟六腑。
婭燃燒了自己,也燃燒了陳府,然而那把火很快便被趕到的府兵澆滅,化作一縷無聲的白煙。
迷離之際,她看見小曼滿面地鮮血,從黑暗處爬出來,指甲斷在泥濘里,雙腿在地面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迷離之際,她聽見父母的哀嚎,聽見骨頭斷裂在皮肉里的聲音,聽見陳世超的笑,聽見無數的惡意伺機而起。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青在自己的怒吼聲中彈坐起來,那火燒的痛苦消失了,眼前是氤氳的水池,自己又活生生的存在了。
他想起自己經歷的一切,想起婭的天真無邪,想起陪伴她的一朝一夕,又想起她經歷的種種折磨。
一切的一切走馬燈般在眼前轉換,他的淚水無法抑制地落了下來。直到最后,他幾乎在無聲地哀嚎著,用拳頭拼命地砸著地面。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么痛呢?明明,她只是個素不相識的人。
“季道長,”江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慢悠悠地問:“你怎么了?為何哭泣?”
季青伏在地上久久沒有回音,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巖洞里只能聽見水珠落在巖石上的清脆聲。
季青突然抬起頭,狹長的眸子冷冷盯著江徵:“是你吧?”
“我不懂季道長的意思。”
“那位侍郎嫡子,將婭賣給陳世超,殺了婭全家,謀取地位,大逆不道的人。就是你吧?”
季青撐著身子從地上站起來,碎發遮住他的眼睛,只能隱約見背后閃著奇譎的光芒。
“我一開始就很奇怪,為何在那禁室中,只有你的血滴在繡花鞋上有反應。我也很奇怪,為什么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失蹤,只有你手無寸鐵,卻毫發無傷?!奔廄嗖講驕o逼,“我更奇怪,那怪物當時明明可以捏斷你的脖子,為什么又讓你死里逃生?”
“我不知道你找我來是不是幌子,”季青捏緊手中的千斬刀,“但殺人償命,如果你平步青云的代價是踩著尸體,那你和妖有什么區別?”
江徵靜靜地看著季青,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即揚起一個淡淡的笑,他道:“季道長有這樣的覺悟,我很滿意?!?p> “想必道長經歷了那樣的夢境,一定意難平吧?”
“少廢話,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季青大喝一聲,提著刀沖上去,對著江徵的肩膀就是一刀,然后刀鋒險險與他擦過。再反應過來,江徵已經消失不見。
“想殺我?”
江徵的聲音突然在背后出現,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季青踹進池水里。
季青猛地摔進水池,鮮血染紅了池水,他卻躺在水里,吃吃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如今想來,你的棋真是走的絕妙。先是除掉婭的父親為首的一幫舊臣,借著陳世超鞏固自己的地位,再隨便找個理由除掉陳世超。請我來不過是幌子,為的也是你那虛偽的良臣面目?!?p> “說的很不錯?!苯縲α誦?,“操V^,我愿意再給你個機會?!?p> 他踩著長靴踏進池水里,一腳踩在季青的胸膛上,揚唇道:“我會送你回去,這次,你有機會,殺了我?!?p> “替你的婭復仇,只是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