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如輕拍著明月安撫，忽察覺到一道目光，她轉過頭去，只見城門之上，立著幾道人影。

　　是蕭景元，哪怕陽光刺眼，看不清那人的臉，許清如也還是能認出來，那是蕭景元。

　　若有來世，只愿不復相見。

　　許清如收回目光，安靜地坐在囚車里。

　　后來囚車壞了，領隊的侍從派人將她們全部拉出去，戴上手銬、腳鐐，大冬天的，她們穿著單衣走過蜿蜒的河流、曲折的山脈。

　　磨破了腳、走壞了身子。

　　路上死了好幾個人，人死了，侍從把鐐銬一解，隨隨便便就找個地方扔掉了。

　　“不能好生埋了嗎？”許清如看著領頭的，“總歸要個體面。”

　　領頭的看著她，面露不屑：“好啊，那你就將他們埋了吧。”

　　許清如便用一雙手，在寒冬臘月里硬生生挖出一個坑來，明月心疼她，想來幫她，卻被領頭的攔下。

　　“既然是許小姐要為那些人求得一個體面，自然要讓她親自來才是。”

　　許清如沉默的挖著，手指尖破了都是血，染紅地面上的雪。挖到后面，她的手指幾乎已經沒了知覺，可她還是不斷重復著手上動作。

　　人死以后，要是沒人供奉，就會成為孤魂野鬼，游離世間，輪回不得。

　　許清如不想他們落得這樣的下場，她費力地將尸體拖過去。然后對著那小塊突起虔誠的磕了一個頭。

　　就這樣走了一路，許清如的手爛得厲害。夜里突發了熱，等她再醒來時，就看見明月抱著她，哭喊著：“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小姐。”

　　可是沒有一個人肯幫她，領隊的說：“不過是個罪臣之女，被流放死在路上的人不在少數，死了，就死了唄！”

　　罪臣之女，死了也就死了……

　　后來，許清如真的死在了路上，她死的那天，天上掛著大大的太陽，陽光灑在她身上，一點兒也不暖和。

　　明月緊緊抱著她，一聲又一聲地喊她。

　　“小姐……小姐……”

　　后來又來了一個人，喊她：“姐姐。”

　　她累的不行，眼睛也睜不開，只隱隱約約看見一張臉，她伸手撫摸那張臉問：“你是誰啊？”

　　那人回她：“我是若蘭，姐姐。”

　　若蘭……

　　許清如的手掉落下去，垂在一側了無生機。

　　她好累啊，她死之后，能見到父親嗎？

　　父親……會原諒她嗎？

　　許清如耳邊好多哭喊聲，聽來悲痛欲絕，讓她的心緊緊揪在一起。

　　她想說：“別哭了，別哭了。”

　　我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你們都別再哭了吧。

　　然后她就被一道奇怪的聲音喊了過去，她回到了京城，她看見蕭景元有條不紊處理國事，她看見百姓叫賣一如往常。

　　沒有人會永遠記掛她，人們的生活總是平靜的。

　　只除了一個人，她看著蕭牧原躺在樹下，默默流淚。

　　她看見蕭牧原口中喃喃，喊的卻是她的名字。

　　怎么會這樣？

　　怎會這樣……

　　“你……為什么哭？”她想問問他，為什么要為她哭。

　　她二人不過是見過幾面，哪里來的這樣深厚的情誼，竟叫他白日飲酒，痛哭著喊她的名字。

　　許清如在他身邊呆了好些時間，夜里常常聽見從房里傳來的壓抑哭聲。

　　許清如嘆了一口氣，道：“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