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云裳走到了四院,葉亭九看著小丫頭松開手,一蹦一跳的推開了小門。
地方確實有點小,少年翻了翻自己的手,他本身不在乎這個,只是葉亭九這輩子只牽過或者說只被師姐牽過,軟軟的,感覺還挺好,所以潛意識的有些戀戀不舍;抱著叉叉,葉亭九自然的踏過門檻,腦子里閃現,思考著要是自己真跑了會發生什么。
比如說手牽手你拉著我走的游戲....嗯,好像有點邪惡。
這么想著,少年嘴角扯了一下,同時入了院子,就看見了跪坐在小池塘邊亭子里的少女。
有點奇怪,這是葉亭九的第一反應。
本身他自己就是個很奇怪的人,所以當葉亭九這樣的人產生這樣的想法時真的說明他很驚訝。
秀麗的長發、飄飄忽忽的素衣,而且少女長得很好看。無論怎么樣,就算言語或者性格有問題,按理說只要閉上嘴安靜地坐著所有的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充滿仙氣兒的女孩子,配上好山好水,再加上一壺溫熱的茶水,就更飄乎乎的了。
如果她不是擼起袖子風風火火磨劍的話。
刺啦刺啦的聲音,那塊兒池子里順手撿起的石頭有點平,汗水打濕了女孩前額的黑發,粘貼在那張堅毅的鵝蛋臉上。
少女在磨劍,很認真,很用力,還有那么點...帥氣。
是的,帥氣,這其實是一個用來形容男孩子的詞,但微妙的是葉亭九完全不覺得這個詞用在面前的女孩兒身上有什么違和。
她的背脊是挺拔的,白皙的手臂掄起小錘子,干脆利落地砸在劍刃上,就像是一位沉浸此道多年的鍛造大師,神情平靜而又充滿自信;接著,似乎是嫌棄錘子輕了點,少女爽快的拿起一塊石頭硬狠狠地砸上去,無所懼且無所畏。
人好看,聲音清脆,動作舒服。
散發出雷厲風行的氛圍更是在傳達既然她要磨劍便磨一把最好的劍。
而既然她去做了,那就一定是很好的結果。
看到她,似乎男孩子可以做的事情她理所當然的做,男孩子做不了的事情她合情合理的做。
最關鍵的是,她這么做了,你還會覺得這很正常。
這實在是很沒有道理的,葉亭九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另類的女孩兒,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好看便是師姐那種不茍一笑但一笑傾城的面容。
不想,如今倒是又多了一種。
原來世間萬千,瀟灑兩個字竟然可以這樣寫。
葉亭九驚嘆著,他覺得她很了不起。
很有趣,這樣的女孩兒真的很有趣。
不知道這樣的人以后要是有一天和師姐碰到一起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葉亭九突然靈機一動,有了這樣奇妙且無法預測的想法。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未來確實有這樣一個讓他想要避開的名場面。
當然那是后話了,有了新的聲音少女也抬起頭,一雙干凈的眼睛如同夏天里一陣解熱的微風掃過世界,然后停在了葉亭九身上。
微微張開雙唇,話還未出口,云裳倒是耐不住性子請功邀賞起來。
“問天姐姐,我找到愿意入我們四院大門的人了,你看我厲不厲害?”
“是是是,你最厲害。”
隨手掃進池水里清洗,不知姓名的女孩兒自然的站起來,手指點了點觸在云裳的眉心,然后拉住小丫頭的手把她引到身后,接著很順然的再次看著葉亭九,輕輕點頭行禮。
“你好,我是李問天,李子的李,問道的問,頂天立地的天。”
“你好,我是葉亭九,楓葉的葉,晚亭的亭,九九八十一的九。”
一場再怎么正經也不為過的對話和自我介紹,普通的、旁人看來無趣的事情卻像一陣雨灑在二人的精神世界里,很舒服。
因為尊重,葉亭九對之后的日子又多了幾個盼頭;而李問天則覺得這個人看著自己的眼睛很清澈,不像那些同齡的少年人要么狂熱充斥著占有,要么仰慕含羞的不自在。
雙方都有了一個不錯的印象,那話就好說了,李問天走過去,葉亭九微微靠過來,云裳幻想著之后不被廢院的生活,萬事大吉...如果真的是的話。
“云裳一定是胡鬧了,我們院很危險的,你現在想走就抓緊走吧,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對對對,我們院很好的,你趕緊讓問天姐姐把你的名字添到花名冊里,這樣便算你正式入...嗯,好姐姐,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問天姐姐,你在說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招到的。”云裳鼓掌腮幫子,氣呼呼的搶答道。
葉亭九表情倒是很自然,如果李問天是他感受到的那種人,說這樣的話就不足為奇。
“沒關系,我覺得這個院子不錯。”
語氣嚴肅了一點,李問天的眉頭皺了皺,不顧云裳著急的反應又開口。
“你確定么?”
“我確定。”
“即使師長領不進門修行全靠個人,三餐輪班負責,房屋雨天漏水....你,也要進?”
葉亭九的嘴角抽搐,看著躲在少女身后的小丫頭。
看來那個時候糟糕的事情還沒有說完啊。他吸口氣,進入四院其實是一件無奈的事情。因為沒有選擇權,所以他不需要做作的去回答。
“是的,我不在乎。”
眼神直直的,李問天看著葉亭九微笑、思考和點頭,良久,然后轉過身拿起自己磨好的劍。
噌的一聲,利劍入鞘,少女又重新轉過來看著葉亭九。
“好,我尊重你的意愿。只要你誠心誠意想要入四院修行,你便是我李問天的人,如果有危險告訴我,我會保護你。”
沒有多余的廢話,也不矯情,李問天的話和邏輯就是這樣簡單明了。
而且還是那樣的理所當然,這本來男兒豪言壯語的情懷從對面的少女身上溢出來,簡直是如虎添翼般的順暢。葉亭九有點樂了,京都的女孩子都是這般灑脫而又不做作的嗎?
不過,這樣的尊重和這樣的友好是很舒適的,至少比起薛建那個所謂二院的偽君子,無疑四院更適合自己這個糟糕的性格。
所以葉亭九沒有矯情,四院確實不錯,少年更加堅定了這個信念。
只是葉亭九是一個男孩子,還是要面子的,被一個女孩子說要保護你心里會完全舒服嗎?
不會的,還是有一點不是滋味兒的。
怎么辦比較好呢?葉亭九想微妙的調皮一下,提醒她自己是個害羞要面子的男孩子。他撓撓頭,唇齒分開。
“李問天你這個男人婆說得還挺像模像樣的,也不知道將來哪個倒霉蛋會娶了你;不對,太失禮了,你應該嫁不出去。”
特別糟糕的話語就像是被扔進湖心里的一顆石子,石子雖小卻能蕩起一陣又一陣翻滾的漣漪。剎那間,整個小院子都空寂了。
葉亭九閉上嘴,這當然不是他說的,聲音的主人在他的身后,在四院的門口那里。
他微微側過身,看著那個打斷自己微妙表達的罪魁禍首和禍從口出的勇士;而且,葉亭九十分不贊同剛才的話語,他很生氣,覺得來者大概是眼瞎,這么寬廣的胸懷哪個男人婆比得了。
李問天也看著,少女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許大的變化,往壞的方向。
當然不是因為男人婆三個字,她十二歲以后唯一不安的事情便是每次挺胸抬頭時間長了肩膀都很累,尤其是練劍的時候。
京都里同年份的妙齡少女中大概不存在比她還要像女人的。
這一點,她也很自信。
只不過被人這樣當著未來的伙伴嘲弄,李問天也是很不愉快的。她先看了一眼葉亭九,然后上前幾步站在他的身前。
她還記得自己的話,說要保護他,于是她便這樣做。
鎮定自如,不慌不亂,李問天開口。
“遲冬獨,這個時辰你來我四院做什么?”
“來找你們玩啊,男人婆。話說你我猜一猜,你身旁那個倒霉蛋能在這京都里活幾天?”
小霸王下馬,桀驁不馴的少年吹了聲口哨,然后無所畏懼的踏進了四院的門。
“我想想,可能就是今晚了吧。”
遲冬獨把鐵槍倒插地上,瞇著眼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