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夕將懿旨放到偏殿的柜子里，然后走到宮殿夾道，將裝著風干閃金紅花的竹筒娶了下來，一共八個。

　　將閃金紅花從竹筒中倒了出來，花瓣上的紅色完全退去變成耀眼的金色，稍微摩擦花瓣還會有細膩的金粉飄落下來。

　　她將花瓣放入瓷罐中，用藥杵碾碎，得到大半罐的金粉，然后加入三勺天然蜂蠟，將金粉糅合成脂膏裝入琉璃瓦罐中。

　　一旁的十五現在正一臉苦悶地將昨天閃金紅花剩下的根莖用內力加持火苗燒制成碳，他可是一個專業的護衛，是如何淪落到燒炭悲慘的境況的（連伙夫都不如），他以為昨天初一偷菜已經是最沒出息的事了。

　　他用鐵棍夾起一個燒好的碳，通體漆黑：“小姐，這種程度行不行？”

　　東方夕看著十五臉上豆大的汗珠，以及倔強的大眼珠：“你很棒。”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完全肯定。

　　十五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腦勺害羞一笑。

　　***

　　第二日，東方夕起了個大早，吃完初一從御膳房拿來的早膳便去了太學。

　　多日不見的六公主出現在太學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六公主姿容一絕，但是以往都是內向沉默，不僅不與任何人交談，甚至很少會抬頭看人。

　　久而久之，因相貌而想與六公主結交的人都散了。

　　東方夕并不在意這些，她默默走到屋子后方右邊的角落里，那里是她的位置。

　　與六公主這里的冷清不同，屋子前方的五公主文嘉那里顯得熱鬧非凡。

　　目前在太學中進學的公主只有五公主和六公主兩位略年幼的公主。其余公主都已出嫁或正在備嫁。

　　眾所周知，五公主性格開朗，嬌嬌弱弱像海棠花一樣惹人喜愛。即便相貌比不上六公主，但人家性格的確招人喜歡。

　　五公主此刻身邊圍了一圈人，其中最尊貴的是她的嫡親哥哥四皇子元辰，往下的就是幾個貴族子弟。

　　幾人正有說有笑討論過幾日太后大壽五公主專門準備的禮物，是五公主耗時半年繡出的觀音像。

　　本來禮物在送出去之前是秘密，但五公主的伴讀刑部尚書家的嫡小姐田媛媛無意看到后便宣揚了出去，大概是吹噓五公主的繡工如何的出神入化。

　　因此，太后壽誕還沒到，五公主的賢名倒先傳了出去。

　　東方夕無論是前世還是如今都對女工提不起半點興趣，她的母妃也只會做些簡單的衣襪，并不會刺繡。

　　她在這種嘈雜里將自己的文房四寶整理好，擺放整齊，然后又拿出了一本《齊民要術》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等到太傅來她都沒有發現。

　　過了許久，屋子里靜謐得可怕，所有的人都望向了存在感極低的六公主。

　　六公主終于似有所感，抬起了頭。她發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看她，而太傅此刻漲紅了臉。

　　東方夕皺了皺好看的眉，“怎么了？”

　　太傅聽到后暴怒：“怎么了？六公主好大的排面，老夫叫了你那么久，你都充耳不聞么？”

　　東方夕依舊皺著眉似有些不耐煩，并不回答這種充滿情緒發泄的話。

　　太傅更是生氣，五公主看過來的眼光充滿不屑，而四皇子卻看著似乎心有不忍，特地向六公主說道：

　　“六皇妹，剛剛太傅特意點了你做政論。喊了你多次，都未應答。皇妹是在看什么，如此認真？”

　　東方夕聽后點點頭，一臉認真地對太傅說道：“我不做政論，行不行？”

　　行不行？太傅本想說不行，但及時打住了。強迫公主并不好聽，而且從未有女子做政論的先河，行與不行，他都不能應。

　　六公主一向軟弱，原以為自己提了要求，她就會唯唯諾諾應答，是順理成章的事，沒想到居然會反問他。

　　他一個經史大家并不擅長找一個小姑娘的麻煩，但昨日皇后娘娘已經吩咐了，他又不敢不從。

　　他想了想要害，便不再強求六公主，但少不得冷嘲熱諷幾句。

　　臺下的學生想象不到太傅的難處以及六公主隨便一問的厲害之處，他們只覺得今日的六公主依舊膽小不敢說話。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太傅繼續開始講學。東方夕也繼續埋頭看那本《齊民要術》。

　　太傅接下來仍時不時找六公主的茬，六公主行為如常，眾人不覺得有怪異的地方，但他們卻覺得太傅今日怎么總欺負一個不受寵的公主。

　　血氣方剛的少年，總有那么幾個天生正義的。

　　在太傅第四次點名六公主的時候，榮虔終于忍不住了：“太傅，人六公主不愛說話，而且這些學問對女子又沒有要求，你干嘛總叫六公主？”

　　太傅臉都青了，但仍有沒眼色的人火上澆油，周異熙附和道：“是啊，回回都叫六公主，六公主回回都說不知道，您干嘛還這么堅持呢？”

　　太傅握住《論語》的手微微顫抖。他只冷哼一聲，便揮手提前下課。

　　屋內的氣壓變得低迷，榮虔和周異熙對視一眼，他們怎么就把太傅給氣走了？

　　兩個少年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東方夕一聲不吭，沒給任何人多余的表情，只如往常下課時一樣將文房四寶收起放在一旁的箱篋里，然后合上已經看了一小半的《齊民要術》，抱在懷里走了出去。

　　快到午時的陽光有些刺眼，她不像宮里其他貴人一樣有宮女給擋太陽，只一個人走在陽光下，皮膚像鍍了一層金光。

　　她是越曬越白的類型。

　　她在前面走著，后面有少年清朗的聲音在喊她，是四皇子。

　　四皇子和文嘉公主并肩走來，文嘉公主一臉冷淡，看她像看個奴才。

　　四皇子則一臉笑容，文質彬彬的模樣。

　　“六皇妹，太傅是經史大家，今日多喊了你幾次也是為你好，你別氣他。”四皇子道。

　　東方夕則一臉疑惑，“為什么氣？”

　　“就是今日太傅為難你……”四皇子立刻緘默，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東方夕深深地看了一眼四皇子，“四皇兄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文嘉公主在一旁皺眉，對六公主的態度似乎十分不滿。

　　東方夕走遠，文嘉公主才說：“皇兄，你做什么要來找這丫頭？你看看她，一點禮節都沒有。”

　　四皇子內心也是滿滿的不高興，剛剛他的小心思居然自己暴露了出來。

　　但他仍笑容溫和：“別與她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