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熱情若是得不到回應(yīng)，就要學(xué)會適可而止。
慢慢地，好像我再也沒有打開過手機。
“在嗎？”
“怎么了嗎？”時隔好久再次收到了他的信息，但是我好像并沒有很驚喜。
“你看我這件外套好看嗎？”隨后，附了一張照片。
“很好看。”
“今天教練給我們放了一個小假，晚上可以不用再去訓(xùn)練了！”
“挺好的，可以休息休息。”
“你跟我說說，你們那邊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啊？”
“沒有什么，只有上課和考試而已，無聊的很，你不會感興趣的。”
“那要不說點別的？”他的回復(fù)很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讓我一時間誤以為我們又回到了過去。
“我想不出來。”我依舊很平靜。
“其實，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說說話，說什么？”
“什么都行，你說什么我都聽。”
“什么你都聽？”
“對，都聽你的！”
“你，能不能別吸煙了，還有，你胃不好，還是少喝酒比較好。”
“那就是朋友之間的交流，你們女孩子不懂。”
“可能吧……”可能確實是我不懂你了。
“我不喜歡吸煙的人，你早點休息吧，我要開始寫作業(yè)了。”
顧里同學(xué)，失去溝通的欲望，便是散場的開始，我希望你也不懂。
我以為我們只是時間不對，等熬過了這段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是錯過從來不能怪時間啊。
他依舊每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永遠都是我累了我困了，喝酒不能推，遞煙不能辭。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告訴我這些事情，這樣我就不會這么想要遠離他。
可他就是這樣，即使知道我不喜歡，哪怕我會生氣，還是會選擇告訴我實話。嘴里的話不用考量，因為他從來不騙我。這也就是我為什么覺得他值得的原因吧。
終于我忍不了了。
周日下午，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我拿起了手機，把那個背了一遍又一遍的號碼撥了出去。
“你現(xiàn)在忙嗎？”
“還行，怎么了？”可是他那邊非常嘈雜。
“我想跟你說說話，好嗎？”
“嗯……”猶豫幾秒鐘：“你說吧，我聽著。”
剛開始彼此都是客客氣氣的，就好像很久不見的朋友，見了面還是會有一些生分，畢竟，我們真的已經(jīng)很久不見面了。
終于我們還是說到了這個話題。
“你現(xiàn)在在外邊？”
“嗯。”
“什么地方，怎么聽上去這么熱鬧？”
“嗯……沒什么，別問了……”他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心不在焉的。
“以后能不能不要總出去混了？”
“我沒有，就是兄弟之間吃個飯。”
“什么飯局一定要烏煙瘴氣的？”
“什么叫烏煙瘴氣？”他的語氣開始有一些不耐煩。
“吸煙不是嗎？喝酒不是嗎？你要知道，我們都還是學(xué)生，有些事情不適合。”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火氣。
“那哥哥把煙遞過來，我能不接嗎？”他的反問讓我一下子很反感。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變得沒有那么可愛了，我一直喜歡的那份少年感，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我知道這個詞不對，可我還是覺得，他所謂的朋友不過就是一些狐朋狗友。
“難道你也會這么回你媽媽的話嗎？”
“我又不會讓我媽知道，就算是她知道了，也不會像你這么多事，你簡直比我媽還煩……”
沉默了好久好久，我終于可以清晰地聽見電話那邊的聲音，很熱鬧，有歌聲、嬉鬧聲、玩笑聲。
“我真沒事，我吸煙是不會經(jīng)過肺的，沒傷害。”他稍微平緩了一些。
“什么東西！”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來真的可以。
只是我們不得不承認，任憑怎么解釋，世人也只能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越是拼命掙扎，我們的處境越是狼狽。
就好像我不愿意聽他的解釋，我只是相信，他答應(yīng)過我不再吸煙喝酒，可是那些東西還是出現(xiàn)在了他的動態(tài)里。
“顧里，你說我還要相信你嗎？”
“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搞不懂你了呢……”
“你閉嘴，你先聽我說！”對，我就是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壓抑都發(fā)泄出來，結(jié)果如何，我不管了。
“那種躺在床上，眼淚劃過鼻梁，流進另一只眼睛，再流到枕頭上，那種感覺你懂嗎？”
“我明白……”靜默了許久，他說出了三個字，他的語氣有些沉重。
“你明白個屁，你要真懂，很多事情我根本就不用說出口！”真是可笑。
“顧里，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我的掙扎，我的狼狽，我的痛苦，我的敏感。而你不同，父母恩愛，家庭幸福，怎么可能會明白。其實啊，我比你更早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而我還是愿意跟你一起努力，可你呢，你都干嘛了！我每天在宿舍里跟個傻缺似的給你整理筆記，守著手機等你消息，你就只管吃喝玩樂，瀟灑自由！我花了好久才整理好的心情，總是會被你一句冷淡全部推翻！你一步步瓦解我的逞強，每次我決定對你掏心掏肺，你都會給我一記狠狠的耳光……”
聲嘶力竭，現(xiàn)在的我就好像一個潑婦，毫無尊嚴可言。
“一次次被打臉的樣子很難看，在深夜里像神經(jīng)病一樣痛哭的樣子很難看，明知道別人不在乎還不斷感動自己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你沒有……”
“顧里，問你一個問題吧。”我打斷了他的話，“我今天去圖書館，看到了一段小對話，覺得挺有意思的，跟你分享一下啊。”
“嗯，我聽著。”
“你說你要是路過一個垃圾堆，看見一個剛出生的小貓在里邊拋食吃，你會覺得她可憐嗎？”
“挺可憐的。”他沒有思考就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但她可能并沒有覺得她自己可憐，反而覺得生活的一切都在自己手里，所有的情緒也都在自己手里，可能還挺幸福的。”
“那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幸福的呢？”
“書上說的，書上還說，你知道怎樣才能讓她變可憐嗎？”
“不知道……”
“就是你走過去，帶著陽光和溫暖，呵護她，撫摸她，給她一罐貓罐頭，你還告訴她，以后你的貓罐頭交在我身上了。”
“這不挺好的嗎？”
“可是你走了！你明白了嗎？”
“以后少看這種毒雞湯。”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只要小貓在，我就在，我不會走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那只小貓，我也挺可憐的？”
“你與她不同。”
“有什么不同嗎？我倒覺得挺相似的。”
他不再吭聲。
“其實，剛開始我很能夠理解你，因為畢竟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的，沒有必要拉著你跟我一起下地獄，可是你給的承諾太美好了，我一不小心就相信了，后來竟貪婪地希望它可以實現(xiàn)。可是你一次次地告訴我，我好傻啊，所以，現(xiàn)在我有點失望了。”
要知道，失望和生氣是不一樣的，生氣只不過是想讓你哄哄，而失望就是從現(xiàn)在起，你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所以，是我錯了？”
“不，你也沒有錯。”我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你知道嗎，身邊朋友都說，你對我有多好多好，細致，體貼，忠貞，感情里所有的褒義詞都可以用在你身上；相比之下，我好像有點狼心狗肺啊！”
“不，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
“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我們兩個，好像確實是這樣的。”這句話我是笑著說的，只怕是笑比哭還難看。
我努力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那么顫抖。
“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你，還是別再對我好了，每次當(dāng)我非常高興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好景不長的感覺。我真的害怕，害怕等我徹底習(xí)慣了這種好，你抽離的那天我會措手不及，就像書上說的，不要在十七八歲的時候?qū)σ粋€人動心，那會是你最愛卻得不到的。”解釋這東西，讓我看起來像個罪人，“顧里，你很好，真的，是我的問題，我有點累了。”
“常安，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好像有些緊張。
說來奇怪，認識這么久，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叫我全名的時候，竟然覺得，我的名字如此好聽。
“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其實我們從陌生人到，到朋友，我還是挺開心的。中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我快堅持不下去了，你總是會做一些讓我很被動的事，我一個女孩子真的有點累了。沒有誰對不起誰，我把我的溫柔都給了你，你把你的陽光帶給了我，以后如果有機會，還是想要親口對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給了我那么多快樂，謝謝你給了我明目張膽的偏袒，謝謝你教我成長。”
我一口氣把這些天想說的都說出來了，明明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可是現(xiàn)在竟語無倫次，毫無邏輯。我一定要一口氣說下去，因為我怕只要被打斷，就沒有了繼續(xù)的勇氣。
“常安，你到底怎么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你嫌我煩，嫌我啰嗦，這是最后一次了，少吸煙喝酒，你胃不好，照顧好自己。祝你，前程似錦！”前程似錦，是我能給你的最后的祝福了。
“我……”
說完之后我沒有再聽他的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我已經(jīng)很堅強了，可是我的聲音從始至終就沒有正常過，這可能是爸爸去世后第一次哭得這么狠吧。我有努力在笑啊，可眼淚還是會不注地往下掉。
我站在陽臺上，風(fēng)輕輕地吹，有些涼意，低頭一看，我的衣服前面全濕了。
人啊，一旦有了隔閡就走不近了，他沒有理解我的那些瞬間，我曾經(jīng)怨過，怪過，也恨過，只是現(xiàn)在該釋然了。他可以永遠長不大，但是我不能！
顧里，希望你能明白，我是真的等了你很久，一直等到失去耐心和勇氣，才不得不讓自己放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