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李國(guó)(guó)公望著遠(yuǎn)(yuǎn)去的人馬,只覺(jué)得內(nèi)(nèi)心寂寥無(wú)比。
李國(guó)(guó)公此刻實(shí)(shí)在無(wú)處可去,雖有公務(wù)(wù)在身,但他現(xiàn)(xiàn)在需要一點(diǎn)(diǎn)只屬于自己的時(shí)(shí)間。他急需排遣內(nèi)(nèi)心的寂寞,于是他走向了自家祠堂。那里有他發(fā)(fā)妻的牌位,只有在那里,他才是李清淮。他不必想著朝廷,不必想著百姓,不必想著作為李府的一家之主的責(zé)(zé)任。每每到此處,他都能想起那個(gè)(gè)女子,為他生下了女兒,自己卻難產(chǎn)(chǎn)而死。他無(wú)法忘記那個(gè)(gè)總是言笑晏晏的女子,帶著不舍,卻又那般決絕地永遠(yuǎn)(yuǎn)地離開(kāi)他時(shí)(shí)的眼神。
可他能做什么呢。生死之事,他無(wú)能為力。卻在無(wú)數(shù)(shù)個(gè)(gè)日夜,對(duì)(duì)著發(fā)(fā)妻的牌位低聲哭泣,低聲喃喃,阿若,你怎么忍心丟下我一個(gè)(gè)人呢。
他悲痛,然而她留下的孩子還在。景甚,明月,還有失而復(fù)(fù)得的景行,這是李國(guó)(guó)公的珍寶。他們的兒女們,個(gè)(gè)個(gè)(gè)平行端正為人中龍鳳,這簡(jiǎn)(jiǎn)直就是上天讓他失去發(fā)(fā)妻阿若的補(bǔ)(bǔ)償。
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不是沉浸在悲傷中,而是向前走,讓他們的兒女們幸福,并守護(hù)(hù)他們的幸福。
還有那沈姓商人,女兒提起過(guò)的事兒都不能當(dāng)(dāng)成小事。李國(guó)(guó)公命人去好好調(diào)(diào)查沈姓商人的由來(lái),即使還不知道他的真實(shí)(shí)身份,卻已在心中打算,為他多行方便。
李國(guó)(guó)公十分清楚自己在處理與兒女相關(guān)(guān)的事情時(shí)(shí)似乎缺乏理性的思考,他總是輕率地去一些決定,不去思考潛在的風(fēng)(fēng)險(xiǎn)(xiǎn)。
李明月似乎并不知曉前方等著她的會(huì)(huì)是什么,此行她帶了兩個(gè)(gè)婢女伺候--比嫻,還有若思。若思的身份,將她留在盛京實(shí)(shí)在讓人不放心,若思本人也只想跟著明月,便只好將她帶上。臨出發(fā)(fā),明月還和若思強(qiáng)(qiáng)調(diào)(diào),”此行未知太多,并非兒戲,你可想好了?”
這句話(huà),李景行也對(duì)(duì)她說(shuō)過(guò)。
“明月,此行行程并非兒戲,哥哥更希望你留在盛京。萬(wàn)一有不測(cè)(cè)...我是說(shuō)萬(wàn)一有不測(cè)(cè),還有你在,爹也不至于太傷心。”
那日百花宴結(jié)(jié)束后回家的路上,李景行就如是問(wèn)了。
相處的日子不算多,但是對(duì)(duì)于李國(guó)(guó)公和他這個(gè)(gè)“妹妹”,李景行是真心對(duì)(duì)待的。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而她呢?
“二哥,不管是你,還是我,或者是大哥,我們中有一個(gè)(gè)人出了什么意外,爹這輩子都會(huì)(huì)活在自責(zé)(zé)中。我和你之間,對(duì)(duì)于爹爹而言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我是做好了同你一起走,并且再好好地活著回來(lái)見(jiàn)爹爹的覺(jué)悟的。”明月當(dāng)(dāng)時(shí)(shí)這樣回答道。
明月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非要跟著李景行去,如果只是為了游山玩水,那么跟著他們一行人,無(wú)疑是對(duì)(duì)危險(xiǎn)(xiǎn)的旅行,甚至是犧牲掉自己生命的旅行。
可是她的內(nèi)(nèi)心就是這樣指引她的。就好像每個(gè)(gè)人的人生路上的都面對(duì)(duì)無(wú)數(shù)(shù)個(gè)(gè)選擇,而這次隨著李景行同形的選擇只是人生路上無(wú)數(shù)(shù)個(gè)(gè)選擇中平平無(wú)奇的一個(gè)(gè)罷了。
“或者二哥你覺(jué)得帶著一個(gè)(gè)女子會(huì)(huì)是你們的累贅嗎?”雖然明月自認(rèn)(rèn)為,自己作為一個(gè)(gè)弱女子,或多或少的會(huì)(huì)成為他們的累贅,但是她還是這樣問(wèn)了。
這是一個(gè)(gè)疑問(wèn)句,不是反問(wèn)句。
“不會(huì)(huì),二哥相信,你不比任何人弱”,李景行看著稍顯沮喪的明月,出言道,“不可妄自菲薄。”
這是李景行的心里話(huà)。累贅不累贅這件事,不關(guān)(guān)乎男女。若是體力是衡量它的唯一因素,豈不是要承認(rèn)(rèn)人并不如野豬之類(lèi)的畜生了嗎。
只是李景行在心里下定了決心,一定會(huì)(huì)盡全力保護(hù)(hù)好自己這個(gè)(gè)妹妹。
就這樣,李明月最終正式踏上了旅途。
“天空好想下雨,我好想住你隔壁。傻站在你家樓下抬起頭數(shù)(shù)烏云...”
沈未聊作為鏢人在前面騎著馬,而這馬車(chē)內(nèi)(nèi)只有李景行和明月兩人,此刻他正閉眼小憩,聽(tīng)見(jiàn)明月唱著奇奇怪怪的歌詞,他輕輕地皺起了眉頭。詞和曲都是他不熟悉的感覺(jué),許是盛京的民謠吧,李景行自顧自地想著,沒(méi)有睜開(kāi)眼,卻舒展了眉毛,繼續(xù)(xù)小憩。
明月繼續(xù)(xù)唱著,“為你唱這首歌,沒(méi)有什么風(fēng)(fēng)格,它僅僅代表著,我想給你快樂(lè),為你穿越冰河,為你做一只撲火的飛蛾,沒(méi)有什么事情有何不可...”
“阿月,這是盛京的民謠?我在盛京待的日子極少,還不曾好好領(lǐng)(lǐng)略盛京的風(fēng)(fēng)土人情。想不到盛京的情歌竟如此直白。不過(guò)你的聲音本就悅耳,歌詞雖直白卻也讓人覺(jué)得充滿(mǎn)了幻想。”在前面騎著馬的沈未聊題聽(tīng)到了明月的歌聲,現(xiàn)(xiàn)在他叫她阿月而不是阿躍。他微微偏了偏頭,向后面的馬車(chē)瞟去,又馬上回過(guò)頭來(lái),嘴角上揚(yáng)(yáng),直視前方。他的語(yǔ)調(diào)(diào)十分輕快,他的心情的好與歹,總是寫(xiě)在自己的臉上。
沈未聊本就心悅明月,此刻他作為鏢人無(wú)法和李景行兄妹坐在富麗堂皇的馬車(chē)中,且不得不受著風(fēng)(fēng)吹日曬,他也是十分愿意的,他甚至覺(jué)得整個(gè)(gè)人都要飄起來(lái)。他從小含著金湯匙長(zhǎng)(zhǎng)大,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待人處事的心思卻十分單純,比起那張美麗的臉,更打動(dòng)(dòng)人的是他的赤子之心。
明月聽(tīng)了沈未聊的話(huà),忍俊不禁,“那你可賺大發(fā)(fā)了,這可不是盛京的民謠,這是我從古書(shū)上學(xué)(xué)來(lái)的,你上別處可都聽(tīng)不到!”
“哦?那你這首歌是要唱歌誰(shuí)聽(tīng)的嗎?”都說(shuō)歌代表了人的心意,那明月這又是為了誰(shuí)唱的呢?
“當(dāng)(dāng)然為了現(xiàn)(xiàn)在在聽(tīng)歌的人唱的嘍!”明月咯咯地笑著。
雖然沈未聊只是明月眾多聽(tīng)眾中的一員,他還是覺(jué)得無(wú)比的滿(mǎn)足。白玉無(wú)瑕的俊顏,眉眼如如瓊花碎語(yǔ),嘴角勾起一個(gè)(gè)好看的弧度,雙腿輕夾馬肚,頂髻的頭發(fā)(fā)隨著馬兒微微地加速也飄了起來(lái)。
而馬車(chē)內(nèi)(nèi)的李景行此刻卻微微睜開(kāi)了眼。
軒軒韶舉,飄逸寧人。
“二哥,我吵醒你了嗎。”明月明知故問(wèn)道。狡黠的雙眸,明亮動(dòng)(dòng)人,歪著頭,直直地注視著李景行。李景行剛睜開(kāi)眼,滿(mǎn)眼就只能看到明月這張?zhí)煺胬寺哪槨?p> 他突然覺(jué)得面紅耳熱,別開(kāi)視線(xiàn),眉頭輕皺,挑起了馬車(chē)的帷裳,“并未,多虧了明月的動(dòng)(dòng)人歌聲,二哥睡得極為安穩(wěn)(wěn)。”
明月明月注意到李景行的變化,只是放大了笑容,又貼近了李景行,想要和他一起看看帷裳外的風(fēng)(fēng)景。
李景行屏住了呼吸,卻又馬上調(diào)(diào)整好自己的呼吸,不著聲色地輕嗅著靠過(guò)來(lái)的女子暖暖的體香。“坐好了,山路難走,小心磕了頭。”
“不是還有二哥你在嗎!”明月撇撇嘴,扯上了帷裳,又頭蹭了蹭李景行,找了個(gè)(gè)舒服的位置,合上了眼睛,閉目養(yǎng)(yǎng)神。
李景行聽(tīng)罷,勾起一個(gè)(gè)似有似無(wú)的微笑,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女子單純的面容。
她對(duì)(duì)他的依賴(lài),反倒讓他十分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