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開導林海,“錢沒了可以掙,再說,咱倆現在的工資吃個藥還是綽綽有余的。”
勸解了半天,林海才開車去了醫院拿藥。
萬青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老媽子,只不過,林海這個孩子遠不及林毅然乖巧聽話。
不過一月,林海又擅自把藥停了。萬青有點急,林海卻樂呵呵的說,沒關系。
林海這一個月確實睡得好、吃得好,眼見著漲了幾斤肉,也沒有再鉆牛角尖,兩個人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萬青擔心突然停藥,是不是林海會被一下子打回原型。但看他態度堅決,也沒再逼迫,現在的萬青一點不敢招惹林海。
“媳婦兒,過兩天我就要競選了,你給我改改競選稿?”
萬青默默點頭,只要林海身心健康,有什么不行呢?想想老了,還有個人能夠一起散步,那現在所謂的小掙扎,有什么關系呢?
林海勁頭很足,對這次學校的團書記競選志在必得。
萬青搞不懂他哪來的那份執念和自信,卻還是認真把他的競選稿從頭改了一遍。
說也神奇,人林海果然就當上了團委書記。
萬青不懂,一個教書的,為什么非要競選團委書記,又不多發錢,平白多了那么多工作,難道僅是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所謂“官”?
林海覺得這是人生的巨大轉折,守著萬母念叨,“萬青現在在單位是婦委會主任,我是團委書記,都是工作的一大進步!”
萬母也高興,萬青心里卻有點瞧不起林海,這個人對名利真是格外珍視。
但轉念想起自己莫名其妙當了個婦委會主任,并沒有覺得多開心,無非就是因為婦委會主任是個邊緣職務,沒什么含金量,如果真是提拔了她去干個什么正經的科室負責人,她應該也是高興的吧。
這么想著,萬青也就看開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海還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比她純粹!
就是這樣真性情的人,當上團委書記不久,遇到了一點小挫折。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林海當上團委書記總得有點啥不一樣的舉動,思來想去,他決定搞個“校園班歌比賽。”
每個班選一首歌作為班歌,設計一個班徽,還要班級口號,然后集中展示。
一群風華正茂的初中生,對這種比賽很是熱衷,很快各班的展示節目就出來了雛形。
正在林海沉浸在即將到來的狂歡中時,教務處一個電話擊碎了他的夢。
正值期中考試,學習任務比較繁重,班歌比賽不適合大搞。
林海連連點頭,畢竟學生以學習為主,一切活動都得為學習讓路。
班歌比賽搞不成了,只能跟分管領導溝通,換成了作品提交方式。
一場鬧劇,不歡而散。
自此,林海走在校園里,就覺得有人老遠就在看他,卻在靠近時匆匆別過頭,故意不搭理他。
心魔越來越重。萬青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林海又開始抑郁了。
每天不說話,吃飯吃不下,課也上不好,負責的工作也是一團亂麻。
萬青心疼。
林海是病了。比起身體上生病,他更需要人安慰和陪伴。
萬青開始刻意的纏著林海送自己上班,哪怕比平時提前一個小時,等著林海下班一塊回家,不管多晚。
林毅然跟林海一比,沒有了什么地位。
林海又開始吃藥了。
這次,萬青不僅監督他吃藥,而且在一起的時候,給林海讀書,各種雞湯文,淺顯的心理學作品,陪他聊天。
這樣的陪伴是有了孩子后不曾有過的。萬青想總有一天林海會康復的,抑郁癥并不可怕,只要正面對待,總會好的。
萬青的肚子眼見著變大了。又到了做產檢的時候。
林毅然的時候沒有心臟彩超這個項目,但是前段時間有個同事做心臟彩超查出孩子畸形,萬青有點害怕,就提前預約了心臟彩超。
想到林海的狀況,萬青自己去了醫院,也沒讓他陪。
很快到了她,是個男大夫,查的很仔細,萬青都感覺自己快躺不住了。
男大夫起身出去了,隨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夫坐在了B超機前。
兩個人交流著,“這里,血流,大概2.5”。
萬青隱隱不安。
又過了許久,男大夫告訴萬青,“孩子先心的可能性很大,現在檢查出室間隔缺損。”
萬青沒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她從未探知的領域。
“你做唐篩了嗎?”
萬青點頭,“做了,正常。”
“再去做個無創,羊穿最保險。”
萬青懵懵的點頭,問了句,“孩子會有危險嗎?”
“別的正常的話,就是單純的先心,出生后做個無創手術就能解決。”
萬青道著謝,趕緊到了門診,找大夫開了無創的單子。她知道羊穿,有風險,但這里做不了。
折騰下來,大夫都下班了,萬青坐在大廳連椅上,哭不出。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現在林海情緒不好,林毅然剛剛懂事,肚子里的這個查出問題,這么多事兒擺在面前,她必須想辦法解決。
“林海,我剛做完檢查,孩子有點室間隔缺損。”萬青打通林海的電話,盡量讓語氣淡定。
“嚴重嗎?我今晚值班,回去我們再商量。別擔心。”
萬青還想再說什么,但想到林海的狀態,能說出這樣安慰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就掛了電話。
回到家,萬青怕母親擔心,說沒什么事兒,挺好的。
看著林毅然自己乖巧的挖太空沙,萬母在廚房忙活,她突然覺得歲月靜好是多么奢侈。
一個禮拜后,DNA的結果出來了,沒什么問題,萬青和林海松了口氣。
緊接著,倆人請假,出發去了臨市,那里有國內最先進的診療手段,醫生水平更高。
萬青幻想著,是本地的大夫檢查出了紕漏,一切都不是真的。
林海的情緒不好不壞,貌似因為這件事,懂得了更多的責任和擔當。
“你最近怎么樣?”萬青在車上問。
林海撫了撫她的額頭,“挺好的,不用擔心我。
每天按時吃藥,堅持半年,總會好的。
再說了我是一家之主啊,怎么可能倒下?”
萬青突然覺得上天又把戀愛時那個體貼溫柔的林海還給她了,眼眶不由得濕潤。
抑郁這條黑狗,
終于暫時遠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