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泯收回小刀，眼前這個老頭兒有些難以琢磨，讓她有些不自在，她強撐著故作鎮(zhèn)定，“反正，你不許告訴別人。若我在外頭聽見半句。我斷然不會放過你的?！?p>　　老孫立即嬉皮笑臉，“行啊，不過做買賣單靠威脅可不行啊，你我是不是應該講點條件？”

　　“你要什么？”

　　舒泯開口問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干脆。

　　老孫扭臉四處打量，皺起眉頭，口中發(fā)出嫌棄的嘖嘖聲。

　　“這種地方也能住人？”

　　他顯然十分嫌棄。

　　舒泯面無表情帝接話，“不錯，這地方是豬住的?！?p>　　“噢——”

　　老孫隨即怒目而視，“你怎么罵人？”

　　舒泯一臉無辜，攤攤手，“我沒有啊。這地方一開始的確是蓋來養(yǎng)豬的啊，后來覺著不合適，才改來住人，方便照料皇帝的這些奇珍異獸?！?p>　　老孫看著她，仿佛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陰森森地笑著，“直呼‘皇帝’，小姑娘，你膽子不小啊?！?p>　　舒泯無所謂地聳聳肩，“他又聽不見，你也出不去告狀?！?p>　　老孫張開嘴，舒泯知道他要說什么，搶先開口，“你大可以告訴這寒苑里頭的人，反正一個癡子的話，是沒人信的?！?p>　　“癡子？”老孫扯著嗓子喊起來，“誰說的？誰說老子是癡子?！?p>　　舒泯看著他暴跳如雷的樣子，平靜如水，“我。”

　　老孫氣得用手指著她，“如若如此，你可就別管老兒我不地道了?！?p>　　說著老孫雙手環(huán)成喇叭狀，就要大喊。

　　舒泯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現(xiàn)下就別白費功夫了，沒人聽得見你說話，今日都在屋里頭歇著、玩著呢。你到底要什么？麻利些?！?p>　　老孫讓她吼得有些委屈，指了指棚頂，朝舒泯喊道，“看著挺機靈的個姑娘，怎么沒半點眼力見。你看看這破窩棚，四面墻，有三面漏風，上頭還漏雨，叫我怎么住？”

　　舒泯抬頭看了看，棚頂?shù)拇_破了幾個洞，稍大些的風雨一來，什么也擋不住。

　　于是轉(zhuǎn)頭又上了后苑，不一會兒扛著幾片寬大的芭蕉葉回來，爬上房頂，將破洞遮了個嚴嚴實實。

　　老孫半點不滿意，沖舒泯嚷嚷道，“小丫頭，你就拿這個敷衍我啊？”

　　舒泯拍拍手上的灰土，淡淡說道，“得了，眼下也沒旁的東西，你先將就將就，過幾天我來給你修?！?p>　　“不行！”

　　老孫喊道，“就這么點東西頂什么用？我要好的，要磚瓦砌的?！?p>　　舒泯無奈地瞅了他一眼，碎碎念道，“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要啥自行車?！?p>　　老孫懵了，半個字也聽不懂，“什么？什么車？”

　　舒泯背著手一本正經(jīng)道，“自——行——車！你沒聽說過么？我的老家很多的，就是底下有兩個轱轆，人騎上去就能跑那種。”

　　騎轱轆上頭就能跑？

　　這世上竟有自己沒見過的東西？

　　老孫拒絕接受這個事實，故作不屑地說道，“哼，哪里有北境的大宛駒快，那寶馬疾如風，世上沒有什么比它跑得更快?！?p>　　舒泯想了想，開口問老孫，“你聽沒聽說過動車？”

　　哼，說飛機算我欺負你。

　　忽悠了老孫半天，總算讓老孫同意先勉強將就幾天，過幾日舒泯再來給他修一修屋頂。

　　舒泯倒也不是騙他，這老頭兒與祖父一個性子，自己情不自禁就覺得十分親切，再加上他那么大的年紀，自己倒真想幫幫他。

　　但是前提是他嘴巴得嚴實，若讓人聽見了，必然會奇怪，舒泯哪里來的祖父？

　　......

　　回到柴房，舒泯將簍子遞給舒母，一面換下身上的衣裳，一面對舒母說道，“娘，今日捉了只兔子，極為肥美。一會兒把小玉叫過來一起吃吧?！?p>　　“好?！筆婺復饝?。

　　過了一會兒拿著簍子進來一臉疑惑，“泯兒，你莫不是累糊涂了？哪里來的兔子？”

　　舒泯伸過頭一看，簍子中哪里還有兔子的影子？

　　怪不得那老頭兒不再糾纏了，原來是把兔子順走了。

　　舒泯嫌解釋麻煩，擺擺手對舒母說道，“罷了，興許是路上跑出來了吧?！?p>　　舒母點點頭，轉(zhuǎn)身去摘野菜了。

　　舒泯關(guān)上門，滑入洗澡的木桶之中，洗去這兩日的疲憊。

　　沉入水中，只覺得飄飄忽忽，似夢非夢、似醒非醒，一切都好像浮夢一場。

　　待她洗好換上干凈衣服時，舒母正好喊她吃飯。

　　舒泯散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舒母趕忙抓了條干毛巾追上來，按她坐下，自己細細地給舒泯擦拭濕發(fā)。

　　“你啊，什么時候才能學會好好照顧自己？”舒母幽幽念道。

　　舒泯仰起頭，笑瞇瞇道，“娘放心，如今我不僅能好好照顧自己，也能好好照顧娘?！?p>　　舒母拿起梳子為她把長發(fā)梳開，眼神幽幽，“泯兒，你已經(jīng)將娘照顧得很好了?？墑翹粣巰ё約?，娘老了，一天不如一天了，你若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娘便是走，也走得不安心……”

　　“娘說什么呢？”舒泯立時打斷舒母，“怎么說這樣的話，多不吉利?？炫夼夼?。”

　　舒母笑笑，并沒有說話，將舒泯的長發(fā)細細結(jié)成長辮垂在腦后，悠悠說道，“娘當年嫁給你爹的時候，便是你外祖母親手給我梳的頭發(fā)。

　　在我的娘家，女兒們出嫁都是娘給梳頭。若是還在府中，若是一切都好好的，你也差不多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不知道此生娘還能不能看見泯兒有個好歸宿?！?p>　　舒泯將長辮朝腦后一甩，扶著舒母坐下，“娘，嫁人這事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要為祖父他們報仇。要讓身在高位，享盡榮華富貴的那些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舒母點點頭，目光嚴肅起來，隨即有些歉疚，“只是，娘如今年歲漸長，身子也不好了，幫不了你許多。你一個女兒家，外頭虎狼環(huán)伺，我終歸是不放心?！?p>　　舒泯抱著她的胳膊，靜靜枕在她肩上，“娘，你好好活著，我就還有個家......”

　　舒母擦擦眼角，端過飯來，朝舒泯的碗中夾了一大筷子菜，“不說這些，來，泯兒近日消瘦了許多，可得多吃些補補。你正在長身體，可不能虧著自己?！?p>　　母女二人圍坐在燭臺旁邊，清粥小菜，卻也十分溫馨。

　　舒泯有時候會想，時間若是就此停住，好像，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