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滿暫別的第二月,蔣昱霖的家搬進(jìn)了一個斥巨資買下的藝術(shù)照。
隨著畫布的落下,復(fù)古相框里的照片也漸漸露了出來。
他身著白西裝,單手插兜站在畫框前。強(qiáng)迫自己保持一定的平常心態(tài),卻依然掩飾不住眼角的疲憊感。
蔣昱霖向前一步,抬頜深深的望著相框中人的眼睛。
相框中的女孩,二十二歲芳齡。穿著墨綠色的衣裙,半側(cè)著頭,那雙眼睛里帶著純潔懵懂,撞進(jìn)不少人的內(nèi)心,精致臉龐美的不可方物。
色調(diào)是墨綠色,清冷質(zhì)感,愈發(fā)襯托女孩身上的孤單與疏遠(yuǎn)。
蔣昱霖始終相信,自己與林蔚滿一定有緣分。不然他去公益活動推廣那次,怎么會看到林蔚滿的藝術(shù)照。
而那張藝術(shù)照,也是攝影師唯一不愿意賣掉的。可因?yàn)闆]能聯(lián)系上林蔚滿,便在公益上捐了出去。
沒想到那張照片,卻是蔣昱霖唯一一次,覺得在靠近不曾相識的林蔚滿那幾年里的,僅存的了解吧。
而他所堅信的一見鐘情和所謂驚鴻一瞥便是這樣吧。剛好,都是她。
“你什么時候回來呢?!?p> 他的手撫摸照片上的人,從臉廓到唇角,指尖纏繞著思念。如果,能找到你就好了。
“今天,他們采訪我,決定什么時候談戀愛?!彼麑㈩^抵在相框上,閉上眼睛羞澀的笑。害羞的模樣和今天在臺上說想談戀愛時一模一樣。
露出羞澀又溫柔的笑,干凈帥氣的男孩,在想象自己未來的新娘。
“我說,等見到一見鐘情的女孩吧。你說,你在我心里藏這么久,怎么可以說走就走?!?p> “拜托讓我找到你吧,好不好?!?p> 蔣昱霖摸著心口,掌心感受心跳。心跳緩慢而又平緩,他將呼吸放慢,默默許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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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姐從辦公室拿出朱思堯常用的杯子遞過去,她在心里有點(diǎn)擔(dān)心林蔚滿,便問了句:“聯(lián)系到她了嗎…”
朱思堯啪將水杯放在桌上,艴然不悅。他不說話左右轉(zhuǎn)動脖子,唇抿地很緊。
童姐訕訕的撇嘴,坐在旁邊:“她這樣一個不起眼,又客客氣氣假的不行的人。明明就應(yīng)該在別人的記憶中,毫無好印象才對,卻偏偏…讓人那么忘記不了她…”
朱思堯半閉著眼沒反駁童姐的話,因?yàn)樗f的很對。林蔚滿明明就是無趣的女子,可給人的后勁總是那么大。
朱思堯這段時間壓力很大,他今天把大齊辭退了。
大齊剛收拾東西離開,童姐看著他們兩個人鬧的那么僵硬,十分尷尬。
前段時間他還和大齊吵了架,林蔚滿如果知道,一定會罵他吧。
“你讓我呆會兒吧。”
童姐:“可是…”
“你就讓我單獨(dú)呆會兒不行嗎?我連單獨(dú)呆會兒的權(quán)利都沒有嗎?”
眼看朱思堯情緒要到了快炸的地步,童姐也不好再說什么了,趕緊離開。
她這兩天,受了不少朱思堯的脾氣。
朱思堯腦海又傳來自己和大齊吵架時,那個討厭的語氣:“我需要一個能打,又會開車的保鏢。保鏢你知道嗎?你憑什么管我的事?。磕阌匈Y格嗎?”
朱思堯和林蔚滿還在一起時,大齊總是和林蔚滿聊天,車?yán)飮\嘰喳喳,有時候吵的他都睡不著,后來竟然慢慢的需要聽著他倆說話,談笑風(fēng)生時才能睡著。
可林蔚滿離開后,每次大齊開車,路上朱思堯就不高興。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脾氣變的易燃易爆炸。
“我要一個開車時我看著不煩的,安安靜靜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的司機(jī)!”
大齊以為朱思堯嫌他話多,嫌自己吵。但其實(shí)朱思堯只是為了掩蓋,自己心里對林蔚滿的想念與不舍。
鈴鈴~
“喂,媽?!?p> “思堯?你聯(lián)系上小滿沒?我聽你爸說你出差了?那小滿你是不找了是不是?我發(fā)現(xiàn)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啊?!?p> “媽您沒事就別老打電話行嗎,我很忙的,沒事我掛了?!?p> 宋媽媽在電話那頭愣住,好半響才哽咽著說:“思堯,你現(xiàn)在…你怎么脾氣變這么差…你怎么和媽媽說話這個態(tài)度?”
宋媽媽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撂了電話。
朱思堯捂著眼,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許多關(guān)心他的人了。
朱思堯靜坐了一會,帶著急躁摔開門,走到童姐面前不耐煩道:“給我買機(jī)票,我要回家?!?p> 童姐啊了一聲,有些疑惑:“回什么家?明天還要去長沙呢?!?p> “我說要回家!給我訂機(jī)票,我要回家。”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童姐伸手想摸他額頭,被他皺著眉躲開,聳動兩下鼻子。
“不訂算了,我自己訂?!?p> 童姐拽住他:“哎,我給你訂。那明天節(jié)目怎么辦?”
“推了?!?p> 他到底怎么了…童姐想。
他回家干什么,現(xiàn)在工作室所有人都知道老板最近脾氣格外暴躁,回去的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了。
宋媽媽掛了兒子的電話直搖頭,心里一難受就委屈了起來。年齡越大,就越容易哭。
從她得知林蔚滿失蹤后開始,總會回憶到林蔚滿來家里吃飯的時候、陪她逛街玩、還有給她買衣服等事情。
她是那么喜歡,林蔚滿這個姑娘。
中午吃飯又炒了兩個林蔚滿喜歡的菜,宋媽媽剛夾了一塊,還沒吃到嘴里,就轉(zhuǎn)過身。
朱爸爸看到了她眼睛濕潤了,嘆聲氣說道:“小滿這孩子,能去哪里啊。在外面肯定會吃苦受罪的,這孩子…多好一孩子…朱思堯真的…唉?!?p> 宋媽媽這種年紀(jì)最是聽不得傷感的離別,她離開餐桌坐在沙發(fā)上偷偷抹眼淚。
她真心喜歡林蔚滿,可他們卻沒緣分做一家人。
都是自己不好,生養(yǎng)了這樣的兒子。
朱爸爸遞過去紙巾給妻子:“別哭了,老哭什么。他們年輕人,會處理好自己的事?!?p> “我擔(dān)心啊,那孩子找不到又聯(lián)系不上的,她能去哪。吃的好不好,暖不暖都不知道。”
朱爸摟住妻子,安慰的哄道:“沒事的,沒事的。”
*
朱思堯是和林蔚滿是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的,她在不知不覺進(jìn)入他的生活。
在生活越來越好時,他們搬了很多次家。可朱思堯從和林蔚滿在一起后,便沒進(jìn)過廚房。
今天,是他搬進(jìn)這里后第一次進(jìn)廚房。
他在床上從早躺到晚,今天一整天什么都沒想,什么也沒做,渾渾噩噩的躺著。
肚子感到餓時,他就睡覺。直到這會兒,餓的忍不住了,朱思堯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冰箱里還有半塊她切的西瓜,現(xiàn)在放的早就不能吃了,冷藏柜里有她喜歡的冰淇淋。
他看著冰箱發(fā)愣,好像看到了林蔚滿在廚房里忙碌的樣子。也好像看到了,林蔚滿做好飯,洗干凈手拿著小勺子,從冰箱里挖一塊甜甜的西瓜獎勵自己。
可他進(jìn)了廚房,反倒像是來自異邦的陌生人。他根本不知道碗在哪里、面粉在哪里、水果刀在哪里。
他甚至連冰箱里的蔬菜,都不知道是她什么時候買的。
冰箱的飲品放的快要過期了,果蔬又好像是放了兩個多月了吧。
不知名的情緒涌上心頭,心臟中有關(guān)林蔚滿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聲聲徘徊震耳欲聾,震的他愈發(fā)感覺心里頭的痛處。
朱思堯偏激的將視線里的廚具,全摔了。不理智時,甚至將櫥柜的東西一通掏出來,亂砸。
眼眶中有什么晶瑩剔透的東西,潮濕地劃過朱思堯的臉頰,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跡,消失在唇角。
想你,原來是咸的…
冷靜過后的朱思堯,坐在墻邊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懵懂的男子走不出寂靜的家里。
他看著遍地狼藉,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地上瓷器的碎片,都是林蔚滿平時最喜歡的器皿。
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她為了這個家,精心選購的。
他又做了混蛋事…
朱思堯咬緊后牙,一拳捶在墻面。沖擊的痛處,從掌心傳遞給身體,攤開手才察覺掌心被指甲戳破了。
他好不容易在客廳找到醫(yī)藥箱,竟然看到里面裝了那么多的胃藥。
還有幾張林蔚滿去醫(yī)院掛水的單子,朱思堯捏著病歷單鼻子泛酸。
病歷單上最刺眼的兩個日期,一個是過年時那次,一個是她離開前。
心是真的痛了,朱思堯咬著牙隱忍著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怔怔地發(fā)愣盯著病歷單。
那么多次,在胃痛的時候,她原來都是一個人去的醫(yī)院。他在干什么呢?不聞不問,一通電話都沒有過。
“林蔚滿,你為什么從來不問我要點(diǎn)什么,錢也好…時間也好…陪伴也好啊…”為什么我找不到一絲一毫,可以讓我面對你這次消失時,給自己心安理得找借口的理由。
她從沒說過,不舒服。從沒說過自己大半夜胃疼到,要一個人去醫(yī)院。
她什么都不說,愛你不說,委屈不說,離開你…也不說。
懂事的小女孩,從來都沒有糖吃啊。她那么善良,朱思堯你怎么就沒好好珍惜她。
他捂著眼睛哭:“朱思堯,你就是個混蛋…你丫就是混蛋王八蛋…”
她什么都不說,也不怪他。自己竟然那么安逸的享受一個人的愛,觍著臉不知好歹。
這么多年,他答應(yīng)林蔚滿的事情,沒辦到幾個??伤龔膩頉]說什么,這樣的女孩子,獨(dú)一無二啊。
“你怎么那么混蛋啊?!碧锰闷叱叽竽袃?,在冷清的家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北方,也越來越冷了。
這一年也即將到頭,朱思堯回憶起這一年,竟然錯過那么多愛人需要自己的時刻,弄丟了那么那么愛自己的人。
他已經(jīng)分不清這些年究竟是為了想贏一場愛情,還是享受林蔚滿的付出。
無論哪種,他都懦弱的不敢承認(rèn),這一切的難過都來源于,愛。
在沮喪與悲痛的日子里,林蔚滿給了他絕對的唯一與安穩(wěn)。
只是他們,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