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京都來了信……”
這個時候的王川之已經被安成王封為了剿海盜的先鋒小將軍，在看了來信之后心里咚地一聲，像石頭打在胸口上那般疼痛，他才出京沒多久，他的小妹妹就已經這般了。
直到晚膳時候，王川之也沒有出房門，此刻他心里在計劃著，要如何才能夠忠義兩全，一邊是安成王好心求來的職位，一邊是他那命垂一線的小妹妹。
蕭成譽聽手下人說先鋒將軍未曾用膳，便只身前來詢問：“怎么不去用晚膳？”
王川之微微搖頭，小聲回復道：“家里來了信，末將心中些許難受，沒有食欲……”
機智如蕭成譽，一句難受他已經猜測半分，必然是家里出了什么禍端，繼續追問道：“可是長輩之事？”
但見王川之搖頭回道：“是家中小妹，三弟來信說是小妹怕是不行了……”
話音剛落……
但見此刻的蕭成譽比王川之還緊張的樣子，瞬間一個轉身離開了屋子，他從未想過那個天真善良的女子怎么會發生這般事，這中間定然是有著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他自小沒有在宮廷中長大，雖然也耳聞了不少深宮險惡的事情，而今事情發生在了他所心儀的女子身上，他心里還是十分焦急的。
他無法想象那剛及笈的小女子到底是經受了如何的手段，憑借她的心機也不曾躲過的算計，他以前總以為是余氏帶在身邊長大的女子，處事自然同其母一般，卻不知竟然遭受了內宮里的手段。
回到書房之后，蕭成譽一邊寫好幾個錦囊，一邊差遣身旁的護衛安排好這里的一切事情，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蕭成譽便騎馬絕塵而去，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可千萬不能出一點事情，他還沒有來得及告訴她太多太多的事情。
蕭成譽特別留下了身邊的護衛，只為了不透露他的消息，只是稱病關了房門不讓任何人接近，剿海盜之事已然安排妥當，又讓人留意王川之的動向，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可不能讓他當了逃兵，否則前功盡棄。
漸漸地，天上殘星在夜空中緩緩退隱消失，蕭成譽只恨這路途太遠，車馬太慢……
而遠在京都的大將軍府一片死氣沉沉，大將軍王茂仍舊每日免了早朝，每每上了辭呈的折子都被那老皇帝給退了下來。
這日，門口小廝前來回話：“將軍，門口師大人前來拜訪……”
王茂知道是師之初，礙于師之初在朝中的身份，還是邀請了進來，又差了小丫鬟沏了一盞茶，師之初本是純臣，按道理來說是不應該來大將軍府的，礙于如今的朝堂局勢這才來了一趟。
走進正廳的師之初險些不認識大將軍了，眼前的老者蓬頭垢面，略微瘦弱了一些，哪里還有一絲大將軍的樣子。
“師大人請坐，有事直說就是……”王茂倒也絲毫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了出來。
“老將軍可曾想過四姑娘莫不是中毒……”這中毒二字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想是不知道府邸里是否有細作，師之初才這般壓低了聲說道。
王茂搖搖頭，沒有肯定也不算否定，這些問題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奈何百般查不到結果，請了不少醫師卻都一無所獲，只當是命如此罷了！“夫人差人請了會稽一脈的名醫還沒到，只有再等等了，只是不知道小女還能夠堅持多久……”
望著已然年邁的大將軍，師之初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了，畢竟他自己孑然一身無法體會大將軍此刻的心理。
“我老王家就這么一個小女娘，四五代以來就這么一個，如今卷入朝堂紛爭，無奈無奈……”
世人皆知大將軍家族男子偏多，就連老家宗族之中長房也是無女娘，那些有女娘的都是比較遠房的了，所以王茂自然偏愛自家姑娘。
不一會兒又有小廝來報，說是吳德來了，這倒是完全不在王茂的意料之中，他向來是不站朝堂之爭的，而吳德與師之初又是素來是不對付的兩個人。
不待王茂說話，師之初直接回道：“迎進來便是！”
小廝聽了師之初的話便下去了，世人皆知二人立場不同，卻鮮有人知曉二人惺惺相惜！不得不說當今皇帝御臣的手段真的高明。
進了大將軍府，吳德在小廝的領引之下直入正院，而此刻師之初正伴著王茂坐在上首，吳德一進去，師之初立刻迎了上去拉著吳德坐下一起品茶，吳德剛一坐定，翻著白眼哼了哼：“茶呢？你確定我們是來品茶的嗎？”
正在此時的王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揮了揮手示意小丫鬟再送上一盞茶！師之初隨即翻了個白眼回道：“急什么？新茶要現斟才好，等會兒罷！且讓大將軍給你打包帶回去……”
王茂也無心在此為兩位大人寒暄，隨即問道：“不知道二位大人來此何意？”
吳德倒也不扭捏作態，直接問道：“大將軍近來好作為？整個京都人人惶恐不安……”話語之中好像透露著幾分問罪。
此時此刻，師之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大將軍，他也感嘆這世界上果然是事無巨細，又怎來事事周全，總有那么一件事情一個人是些許遺憾的。不時想起年輕時候的艱難，傷感道：“人生總有那么一部分缺憾美，大將軍可曾去廟里、觀里拜拜，興許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起初側室便提過一嘴大將軍一生戎馬，殺伐決斷，定然是有些妖魔鬼怪之氣的，偏偏夫人余氏不信這些，身居內宮多年她是最了解那些手段的，比什么妖魔鬼怪還要更可怕的存在，而今天子這般作為，只會寒了大將軍的心，也就不必再顧什么臉面了。
聽到這番話，王茂也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么。眼前的兩位大人，一位權臣，一位純臣，從任何角度來說都與大將軍府沒有任何關系。
“大將軍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師之初再次說道，他的意思字面表達那么清晰，至少再也不必淪為朝堂的犧牲品。
“師大人言之有理，大將軍可以考慮考慮……”師之初所言亦正是吳德所想，如此一來婚約一事即可破解，亦有足夠的時間且去處理。
王茂淡淡一笑，這勉強的笑意看上去是那么的難受，“二位大人請喝茶……”，又繼續說道：“我明白你們是想勸我想開點，至少在這個事情的處置上有失公允，但并不是因為我是臣子而該得這個結果，對我來說一夕之間已然物是人非，此刻只希望小女平安度過，什么婚約什么皇子妃都不過是放屁……”
“可是……”王茂頓了頓，哽咽道：“可是……現在人都要沒了……”說到這里的時候，聲音已經些許沙啞了，眼圈也漸漸發紅了，此刻的他只是一個父親。
當今天子忌憚的是夫人余氏所帶來的氏族權勢，況且王茂又掌握天下兵馬，雖然如今無什戰事，可是一旦發生戰事，朝堂之上竟無帥可用，這才定了婚約之事。
“或許是我錯了……”王茂低聲嘀咕道。
將軍府大公子文武雙全，既有統兵之能，又有謀略之才，只因為他百般打壓，這才從不顯其才能，本以為如此自己便能夠護住大將軍府一生安寧，奈何如今他終究是護不住了。
師之初望著年邁的王茂，此刻他才發現或許當年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那個大將軍終究是老了。
“錯與對已經不重要了，或許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師之初心平氣和說道。
在宮里師之初也曾見過大將軍府幾位公子，以他識人的眼光自然是知道王茂所擔憂的事情，此次正巧安成王偏偏選了大公子出門，這大公子絕非池中之物，未來前途可觀！
吳德聽得云里霧里，瞪大了眼睛一個勁兒給師之初使眼色，他也想知道他們在說的是什么，果然腿短了一點，跑慢了，來得晚了一些竟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話題。
“什么年輕人不年輕人的，那我們不努力，年輕人喝西北風去呀？誰不是為后人著想呢！”吳德胡謅了幾句，想要加入他們的話題。
見二人沒有接話，吳德又繼續說道：“不就一個婚約嗎？反正都是皇室婚約，和誰有婚約不是婚約啊！找個王爺王孫什么的，不也一樣破了局面嗎？”
沒有想到吳德這胡謅的幾句話，竟然說到了王茂的心窩里去，“王爺王孫……”。
王茂心中一想，離了幾位皇子，皇室中人那就是丞相大人了，幾位老王爺是不可能的了，榮成王家的嫡公子又太年幼……
“安成王……”師之初隨即一口說道。
王茂想都不敢想到這里，卻被師之初直接說了出來，而如今卿卿還命懸一線，此刻找了安成王，還以為是沖喜什么的呢！到時候才笑煞旁人了。
“不可……不可……安成王雖然未婚，但已近而立之年，這……年齡大了點，不過大將軍不反對也可以去試一試……”吳德一邊說著又一邊望了望王茂。
王茂雖然是大老粗，只是性子隨和了一點，但是作為統帥，老謀深算自然是有一套章法，此刻的三人在此謀劃著，而他們卻并不知道早在這之前，安成王已經開了口。
這世間總有那么一個人會為了心愛之人，愿意走那九十九步……
而如今，那剩下的一步也只能交給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