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一個窮人家子弟,難不成還會有一位富豪師傅,偏偏這位富豪師傅還會制作火器……這未免太過離奇了吧?是不是覺得我很好哄?”賈韌毅臉色越發難看。
陶鑄趕緊擺手,裝出惶恐的樣子湊到賈韌毅跟前,輕聲道:“您別誤會,我老師身份特殊。”
“特殊?有多特殊?”
“他不是人!”
“什么?”賈韌毅面色大變,顯然判斷陶鑄在愚弄他,眼看就要爆發。
陶鑄趕緊滿臉神秘地低聲道:“他老人家是個矮人,矮人您知道么?”
“矮人?”賈韌毅一愣,隨即露出恍然的表情,“你是說生活在鬼荒的矮人族?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造出這么厲害的東西,原來是從矮人那里學來,聽說他們是這世上匠造之術最高超的族群,而且對金屬……有種獨特的感情。”
“唉,愛財如命。”陶鑄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這讓賈韌毅的表情迅速陰轉晴,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既然愛財如命,又怎么舍得花重金打造這種甩手雷?”賈韌毅看著瘋瘋癲癲,但并不傻,相反,心思細膩,狡猾多疑。
“唉,您又誤會,他們喜歡金銀,不過不是為了積攢炫富,而是為了制作工具……”
“原來如此……甩手雷呀,真是好東西,不過這半錠黃金僅僅是做粉末,實在是太貴啦!唉?你這個師父在哪里?他手頭上一定有很多存貨吧?最不濟也該有很多黃金。”賈韌毅雙眼微瞇,望向陶鑄。
陶鑄神色黯然:“師父已然去世……”他將師父自絕于地洞的情況給賈韌毅講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一些細節,再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山體爆炸的可怕景象。
臉上悲傷的神色卻不需假裝,想起師父的音容笑貌,陶鑄的傷感發自內心,溢于言表。
賈韌毅聽完瞠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原來如此……嗯,你先回去吧,這次召你過來主要是感謝你對梨花鎮的貢獻……希望你繼續努力,過些日子咱們再找機會詳聊……”
陶鑄當然不會在意之前賈韌毅提到的升任匠造隊長云云,聞言暗道僥幸,趕緊起身告退。
……
回到自己的住處,陶鑄發現不僅邵普在,滕進也已等在門口,兩人面帶喜色。
“滕大哥,恭喜恭喜!”陶鑄笑著進門。
“哪里,全都是兄弟你的功勞。”
陶鑄三人進屋,邵普神秘兮兮地朝外面張望一番,確認沒人偷聽后方才把門關上。
“你這是干什么?”陶鑄哭笑不得。
“滕大哥有事要跟你說。”邵普齜牙一笑,一副你馬上就知道的表情。
“大哥你有事要說?”
“嗯,想必兄弟已經從鎮長那里知曉,我這次作戰立了些功勞,已經升任隊長。
當時情勢緊張,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就把兩個甩手雷全扔出去。”滕進略一猶豫,開口說道。
“聽說啦,所以進門才恭喜大哥。至于甩手雷……沒關系,那東西既然給大哥,就是危急時刻使用。”陶鑄笑道。
“不是這件事,勝利來得有些意外,我也沒有搶功的意思,在鎮長問話的時候將兄弟的功勞都說得清楚。可惜呀……好心辦了壞事,話說完才想起其中利害。”
陶鑄一陣頭疼,暗罵自己白癡,忘了叮囑滕進保密。
又一想,這件事既然發生便肯定隱藏不住,即便叮囑也是無用,想罷心中釋然。“那大哥想說的是什么事?”
“你應該聽說過鎮里的規矩,像我這種當了隊長的可以申請去城外建立一個新村落,屬于咱們自己的地盤。”滕進臉上黯然褪去,露出興奮神色。
陶鑄點頭,卻沒有回話。
“你怎么啦?沒聽見滕大哥說有自己的地盤?你不是整天擔心鎮長算計么?等到了咱們自己的地盤上,不就自由了?”邵普對陶鑄的默然感到意外。
陶鑄尋思片刻,沒有回答邵普的問題,而是開始詢問滕進之前一戰的細節。
滕進也不推脫,將他們如何組隊、如何出巡、如何在一處村莊外遭遇暗影,雙方打斗激烈,最后他們憑借甩手雷大勝的經過說了一遍。
與街面上哄傳以及王安轉述的情況大體符合,有一百多口人獲救,直接搬遷到梨花鎮,再有就是各種封賞。
陶鑄沉吟道:“大哥,你加入守備軍多久?”
“一個月。”滕進面帶疑惑,但還是老實回答。
這段日子的接觸讓他對陶鑄又有全新認識,這個看似木訥、沉迷于匠造的小兄弟才智高絕他原本就心中有數,如今看來,一旦其注意力從匠作轉到某件事情上,心思縝密程度同樣讓人驚嘆。
陶鑄既然問,一定是有的放矢。
“這期間一共有幾波巡視隊出城?新老人馬比例如何?”
“算上我們一共六波……差不多每旬都有兩批人馬出去,新人老人的比例么……差不多每個老人帶五六個新人。
唉?你這一提醒……我們這一波好像新人較少,算上我也沒到三分之一。”滕進一邊回憶,一邊介紹,突然意識到什么,抬頭去看陶鑄。
“巡視隊在外面作戰情況如何?戰損多少,老人新人各幾何?對敵方是圣熙騎士團還是暗影?”
“這……我沒有太在意,得回去細細打聽。兄弟你問這些是何用意?發現了什么問題么?”
“你問這些問題干嘛?你又沒有要參軍的意思,藤大哥現在跟你說的是一起搬出去,在自己地盤上慢慢經營。你給個痛快話,到底啥章程?”邵普著急插話。
“現在還不好說,等大哥打聽出結果再說不遲。”陶鑄不置可否。
邵普聞言面紅耳赤,就要起身爭辯,卻被滕進攔住。
“嗯,既如此,出城的事情待我明天把這些事情打聽清楚再說。”滕進說完也不多留,轉身離去,邵普也跟著出門。
送走二人,陶鑄回想起這一天的遭遇,心中有些心緒不寧。
翻來覆去思索良久,心中多出好幾個猜測,卻讓他更加坐立不安。
好在只要拿出火突研究,所有煩惱便立刻被拋諸腦后,那才是他最向往的世界,一個不需要太大、無人打擾的封閉空間。
翌日,陶鑄依舊正常上工,下工的時候滕進二人果然已經在等他。三人回到屋內,繼續昨日話題。
“兄弟,你要詢問的幾個問題我都打聽清楚啦。”
“嗯,大哥你先不要說,我試著猜一猜,你看看結果是否一致。”
滕進二人同時露出詫異表情,輕輕點頭。
“之前你說過,這個月一共有六波人馬出城,大部分都是老人少,新人多。
我猜……出城之后戰果大抵是不勝不敗,沒有全軍覆沒,也沒有徹底殲滅敵人,你們那一撥除外。”
滕進驚容更甚,繼續點頭。
陶鑄繼續道:“有一種情況是新人都死在外面,幾乎沒人回來,老人卻大部分能夠完好,對手是圣熙騎士團;
另外一種情況,新人死傷慘重,但老人也好不到哪去,有時候甚至死傷更重,對手是暗影。
整體上,新人會大比例消耗,老人則損失不大。”
“你怎么知道?”滕進再也坐不住,起身問道,看表情,無疑陶鑄的猜測全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邵普更加吃驚,看陶鑄的目光仿佛在看怪物,顯然他之前已經從滕進口中了解過情況。
而他們都確信,陶鑄絕不會無聊到自己也去打聽這些事情,他也沒有機會接觸守備軍。
陶鑄搖頭苦笑:“雖然我并不情愿,但把事情當成火器來研究,厘清脈絡并不算太難。
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們倆,咱們的處境可能并不像表面這般平靜,比想象中驚險得多。”
邵普面露焦急,滕進卻已經穩定下來,仔細檢查門外,確認無人探聽后方才回來安坐,“兄弟你仔細說說。”
“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但通過這些跡象,至少可以推斷出這座梨花鎮并不是完全中立,我猜測……”
“兄弟不必猶豫,有話直說。”滕進面色鄭重。
“我猜測,這個鎮子可能跟教會山存在某種關系,而跟暗影的關系則相對真實得多,是性命相拼。”
“你是說,梨花鎮在兩大勢力中傾向于教會山?可是新人死傷慘重也是事實。”
“這么奇怪的事情,難道領隊的從來不解釋么?”陶鑄問。
滕進二人都露出思索神色,片刻后仍然一臉茫然,“我曾為戰損現象跟一些老兵交流過,他們給我的解釋是暗影跟教會山的戰斗方法大相徑庭,暗影更多是大面積殺傷的手法,或者操控尸體肉搏;而教會山的術法攻擊犀利,更加精確。
所以,經驗差別才會造成不同戰果:與暗影作戰,所有人受到的傷害差不多。
而與教會山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更容易規避,沒有經驗的新兵的生疏也會被無限放大,這是造成兩極分化的根本原因。”
陶鑄尋思一下,追問道:“那他們有沒有在出發前對你們進行訓練?尤其是與教會山作戰前,針對他們口中戰斗經驗會發生巨大作用的術法。”
“還真沒有……不過,畢竟時間倉促,而且每天進出軍營的人實在是有些多。
我想,是不是因為此地距離兩大勢力核心區域很遙遠,沖突多但規很小,激烈程度也有限,所以不大重視訓練?
你沒發現咱們的隊伍軍事化程度其實不算高?”滕進勉強解釋,從他臉上的表情看,這個解釋連他自己也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