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宮里就開始熱鬧起來,熱鬧氣氛延至天黑,宴會本打算設在清風亭,但這個季節不適,最終還是定在醉月居,外臣慶賀,后宮卻陰云密布;
殊不知,這只是天大的一場謊言。
“夫人,紫陽宮來話,想請您過去坐坐!”一個宮女進入,打斷正在為笙和挑選宴服的梁吟秋和木漁。
笙和想了想,正要應答,梁吟秋投來擔憂的目光,但她知道此行無法避免,只道:“木漁,準備注備吧,我們一同過去。”
“好!”木漁開心應聲;
梁吟秋從架子上拿下長袍為她披上,湊近耳朵輕聲道:“皇后抱恙,此行必不可免,但夫人定要萬事小心,即便對皇后娘娘也要保密。”
“嗯!我自有分寸!”
紫陽宮——
整個室內炭火十足,暖烘烘的,顧夢姝面色蒼白,依舊半仰在床榻上,一見笙和進來,眼里就亮起了光;
“妹妹來了!”她虛弱的聲音猶如一縷輕紗落入曠野;
“皇后萬安!”梁吟秋跟木漁跟在笙和后邊一同行禮。
顧夢姝撐著身子往上挪了挪,笑著道:“本該我去看你的,可我這身子......”
笙和慢慢上前,“皇后萬金之軀,妹妹走一趟也沒什么!”
顧夢姝驚喜地看了看她的臉,又將目光移至她的腹部,幽幽一句:“真好!”
隨后顧夢姝輕輕揮了揮手,三歡便領著眾宮人退下,笙和也讓梁吟秋與木漁去外室等待;
待眾人都退下后,笙和才展露笑容,慢慢靠近床榻邊的顧夢姝;
顧夢姝溫柔地拉起她的手:“妹妹也有身孕了,就一定要小心,日常膳食都得讓人計算著,還有該忌口要忌口,夜里不要著了涼,對了!妹妹孕吐嚴不嚴重呢?”
笙和點點頭,“姐姐憂心了,一切都正常呢!”這是至她母親死后,僅存的溫情,看她身體每況愈下,如果這個世間有什么能夠救她,那她一定在所不辭!
“姐姐,你的身體可有好些了?”笙和看她虛弱的樣子,心中難過不已;
顧夢姝笑著搖搖頭:“人終有一死,姐姐也沒什么好怕的。”
“不!”
“姐姐別說這樣的傻話,一定會有法子的。”
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就是有這個信念,或許......
她突然想到一個人——宿神?隱歡?
于青也!他會不會有什么辦法呢?既然俗世無人可醫,那么...那些能人異士呢?
顧夢姝抬起手臂,纖長的手指從笙和的發間滑下,“妹妹,姐姐也想陪著潭兒長大,也想看著你的皇子出生,還有陛下、還有夢言,她還是一副不讓人省心的樣子!還有我們顧家!”
她頓了頓,傷感道:“我們顧家的榮譽,還有梁家......”
笙和嘆了嘆氣:“姐姐!你就是心太善了,整天憂心的事情太多,這樣只會將自己的身體拖垮!你聽妹妹一句,好好聽御醫的話,養著病,好嗎?”
顧夢姝聽了,突然眼里含滿淚光:“姐姐也不想,只是姐姐今生遺憾諸多,就這樣等待油盡燈枯,突然有些難過呢......”
緊接著又說道:“妹妹,姐姐其實很羨慕你、很羨慕南慕歌!”
笙和驀然了,她知道顧夢姝要表達的意思,是因為孟鈺吧......
“陛下是一個不是冷漠的人,唯獨對我冷漠至極;”顧夢姝自嘲地笑笑,或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這幢婚姻是如何而來。
“姐姐?”笙和擔心地喊了喊她,“帝王之心都是這樣的,何苦為情所困!”笙和捏著她有些冰涼的手,原以為姐姐是看得最透的,怎么這會像是糊涂了;
人都說,將死之人在彌留之際,都會回憶過去,梳理今生所做的一切。
顧夢姝抬眸,對上她的目光,往事在她閃爍的目光和淡然的語氣中浮現:“那年七殿下的生辰宴上,我就喜歡上陛下了,后來屢次相見,我們有了獨處的機會,我不顧名節,與他相見,在四良的花海,陛下與我互通心意,順理成章地,先皇賜婚;那時候的我,真的以為得一良人,直到婚后,他疏離我,明目張膽地表達對南慕歌的愛意,我才知道,他不過是想借助顧家的勢力,娶了我,很大一部分原因又可以得到梁家的支持,所以......我的姻緣一直在騙局之中啊!”
原以為孟鈺是喜歡過顧夢姝的笙和徹底失望,悵然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啊!”
顧夢姝收起滿眼淚花,目光往遠處望去,溫柔、憧憬:“笙和,至少他是喜歡過南慕歌和你的!所以姐姐很羨慕你,很羨慕南慕歌。”
笙和心中不屑,安慰她道:“姐姐,你錯了,他從未真的喜歡過我!”
笙和站起身,慢悠悠在床前移著步子:“南慕歌不在時,他只是將我當成她的替身罷了,你不知道,他一見南慕歌,就將我們經歷的一切,全部拋下了!他現在對我這樣,無非是因為愧疚罷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在止越的那個夜晚,在被眾人污蔑陷害折磨的時候,在桐林寒冷而孤獨的每一天每一夜!還有......
還有,娘親死的那天......
“不管是因為什么,陛下現在待你超過了任何人,所以,姐姐希望你能好好地......好好地生活......”顧夢姝還未說完,就重重地咳了起來:“咳咳~”
笙和連忙上前去拍著她的背,又從一旁的桌子的桌子上倒了一杯熱水喂她喝下。
“我沒事。”她擺擺手;
“姐姐,什么都別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笙和將熱水放下,又將被子拉高,蓋到她脖子處,掩得緊緊的;
門外傳來一陣聲音,笙和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姐姐,妹妹會常來看你的!”
笙和轉身,正備離開,身后傳來熟悉的一聲呼喚;
“笙和妹妹!”
笙和駐足轉身,溫柔一笑:“夢姝姐姐!”
顧夢姝見此十分欣慰,“姐姐沒幾天日子了,你可要多來與我走動說說話!”
頓了頓,她又道:“姐姐舍不得你!”
一陣苦澀涌上心頭,笙和強壓著情緒,重重點了點頭,再轉過身,已是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