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黎夜一襲錦繡衣袍,背手而站,渾身散發著冷漠疏離的氣息。
“王上,她果然不是尾顏族使者,她是……”為防止消息泄露,劉風在黎夜耳畔低語。
“這件事,開始有點意思了?!崩枰孤牭絼L的話,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王上,不好了?!币粋€嬤嬤著急地跑出來。劉風立刻消失在宣德殿角落里,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
“何事如此慌張?”黎夜沉聲道。
“姑娘又犯病了?!眿邒哳濐澪∥〉卣f。宮中人皆知,花苑從娘胎出來,便得了心痛病。黎夜還未登基前,去丞相府商議政事,意外遇刺,花苑不顧自身安危,拼死為黎夜擋劍。黎夜深受感動,便極其寵溺她。前不久,黎夜聽聞天心能治好花苑的病,便只身前往尾顏境內,奪取天心。在外人眼里,黎夜愛慘了花苑。
黎夜聽到,臉色泛青的走進寢殿,看到花苑表情痛苦躺在床上地呻吟。他有些生氣,轉身責問御醫。
“她已經吃了天心,為何還會心痛?”黎夜黑如點漆的眼色里,滿是肅殺之氣。
“微臣斗膽,花苑姑娘此前吃的并非天心,而是還魂草?!庇t戰戰兢兢地說。
“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莫璇?!崩枰刮逯敢痪o,胳膊上的青筋凸起,沒有人知道他在隱忍著什么。黎夜此前確實只身前往尾顏,但他得手回來時卻莫名失去了有關尾顏的記憶。他猜測,莫璇有意設計,偷梁換柱,讓他帶了還魂草回來,并用藥物抹去了他的記憶。果然,她此次入宮,是來看他的笑話。
突然,黎夜腦中閃過一妙計。他冷笑道:“花苑,忍著點,天心馬上就是你的了?!?p> 倚梅殿。莫璇神情悲傷地站在書桌前寫字,纖纖玉手執筆輕點古墨,一筆落下,飄若浮云,矯若驚龍。
“使者,老奴是王上身邊的嬤嬤,想在您這兒討點東西。”嬤嬤低著頭恭敬地說。莫璇聽聞,手不禁抖了下,一滴偌大的墨汁躍然紙上,她卻絲毫不顧。
“哦?何物?”
“聽聞尾顏族麝香安神功能甚好,王上近日因國事操勞,一直茶飯不思。老奴心中不忍,想在使者這兒討點麝香?!?p> “你在此處稍等,我去去就來。”莫璇放下毛筆,把桌上的宣紙疊好,夾在書內,放回到書架上,便到寢殿給嬤嬤取來了麝香。
“多謝使者,老奴就先回宣德殿了?!眿邒叩乐x,眼中露出了一絲狡黠。
莫璇看著嬤嬤離去的身影有些心悸。她不安地抬頭看了看窗外,墨云壓城,熱風把兩側翠竹吹得聲音極大。這天,似乎要變了。
幾個時辰后,宣德殿傳出消息,王上身中奇毒,命懸一線。宮中戒備森嚴,嚴禁任何人出入。莫璇聽聞后,有些慌神,她不能再失去他了。
莫璇跌跌撞撞地跑到宣德殿,大喊著求見王上,卻被侍衛無情攔截。正在此時,狂風呼嘯,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傾盆大雨直瀉而下。她倔強地站在雨里,不愿離開。男人透過窗子的縫隙,瞥見莫璇云鬢微亂,臉色蒼白,心不覺抽痛。但一想到,她做的惡毒之事,他的眼神便慢慢收斂,不去看她。
“就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把毒添在麝香里,趁機謀害王上。來人,快抓她??!”嬤嬤瘋了似得沖出來,撕扯著莫璇的頭發。侍衛們聽到,一窩蜂擁下來圍堵莫璇。莫璇似乎早有預料,依舊面不改色。
“煩請通報,尾顏族圣女莫璇請求面見王上?!蹦抡Z如珠,讓人為之所攝。
所有人都為之一怔,她竟然是尾顏族圣女?!渡胶.惵勪洝酚醒裕差佔迨ヅ幸黄嫠?,添味藥引,得名天心,有救人之奇效,可使死人還魂,白骨生肉。如此,王上便有救了。
宣德殿門打開,莫璇緩緩地走了進去。殿內一片昏暗,黎夜一襲白衣,躺在床上,臉色發黑,氣息微弱。
她沒有走近,只是淺淺一笑,吐字清晰:“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騙我。無論是在尾顏,還是在這里。你不惜一切,為了得到奇藥,是因為花苑姑娘吧??擅髅髦肋@些,璇兒還是一點都不怨你。”
莫璇眉梢眼角盈盈一彎,努力克制自己的悲傷。她不想,到最后,都那么狼狽??墒?,無論她多么克制,多么想表現的云淡風輕,淚水還是止不住地落下。她慘淡地笑了笑,尾顏族的奇藥便是那心頭血。尾顏一族自幼便得天地寵愛,生的純潔,心頭血自然不凡。她們既得寵愛,也被詛咒。被人取血,七日喪命。醫人可以,拿命來換。
世人只知奇藥,卻不知有舍才有得。
她未曾猶豫,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用力攥緊,直剜向心臟,又生生拔出。她這般怕疼的人,竟也能忍住,一聲不吭。她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接住了順流而下的心頭血。鮮血染紅了白衣,她的笑在血的浸染中顯得妖艷起來。
“夜,我愛你,如鯨向海,鳥投林,退無可退,無可避免?!蹦巡璞旁诖睬埃p輕地在黎夜的額頭落了一個吻。
莫璇清香的氣味蠱惑了黎夜的心智。他睜開眼,看向羸弱的她。莫璇扯了扯嘴角,莞爾一笑。她還是想讓他記住,她最動人的樣子。
“莫璇欺君罔上,投毒弒君,罪不可恕,念其身份高貴,且后來迷途知返,本王決定先將她收押大牢,擇日再審。”黎夜坐起身沉聲吩咐道。
“你可還,記得我一絲一毫?”莫璇含淚忍痛又將當日重逢時的話說了一遍。
“未曾?!崩枰故諗垦凵瘢瑒e過身,只留下挺拔的背影給她。
“黎夜,我一點也不后悔初見時愛上你,我只是……”莫璇頓了頓,哽咽道。
“只是后悔來找你?!彼θ萃窦s,一如那夜她說要送一輪明月給他。
莫璇被侍衛帶走后,黎夜的眼睛變得濕潤起來。他有些震驚自己會為這個女人流淚。為什么視眾生如螻蟻般的他,竟然沒有殺她?他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