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蹊靠著導航摸索到和何姨約好的地點時，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走錯地方了。雖然位置不算很偏僻，在地鐵終點站，但是外面看起來真的就是個農家大院兒，青磚黛瓦的。

　　結果被迎進去之后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確實是農村的青磚黛瓦沒錯，但人家整體是個四合院結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每個方向都有三個大間，中間還有個兩百來平米的院子，結合這個地界的價格，嘖嘖嘖嘖。

　　對她這種人說，三四十平的老破小都要靠開掛才有買到的可能，人家……這是起點就在她的終點啊。

　　只能說，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象。

　　開門的是何姨的老公，一個衣著灰暗一聲不吭的老頭，要不是兩人舉止之間皆是默契，宋言蹊都要懷疑對方是個管家之類的了。

　　何姨就鮮艷多了，看著也比她老頭年輕很多，一身玫紅盤扣的民族服飾，看著又精神又優雅。

　　偌大的地方，就何姨兩口子住。

　　“汪國蘊介紹你來的？”沒邀請她進門，兩人直接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何姨優雅地給倒了兩杯茶。

　　“是，主要是想給您看看這個花瓶?！比思叶紱]說進門坐坐什么的，她也不好厚著臉皮說看人家的收藏。宋言蹊說著從包里拿出盒子，花瓶這東西易碎，不用東西包起來可不行。

　　“看著是宋代的，”這何姨不愧是和汪教授一個級別的，東西還沒上手，憑肉眼就能看出門道來?！霸趺磥淼模俊?p>　　做這行的都講究一個來處，很多時候，哪怕東西本身的價值不高，但是有個高級點的‘出身’，那就代表有文化價值，價格就完全不一樣了。當然，‘出身’這種東西，已經被古玩界玩壞了，哪怕是馬路上撿塊瓦片呢，也敢腆著臉說是劉邦踩過的。

　　“在外面收的，那家人說是家里傳下來的。”宋言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她這點段數，還不敢在狐貍面前玩聊齋。

　　“東西是真的，保存的很完整，但是上面一沒有包漿，二沒有使用過的磨損痕跡，不可能是傳下來的，應該是走運挖到了當年的窯口。”

　　何姨看著一副慈祥阿姨的神態，開口卻很犀利，且判斷的八九不離十。無事碑那邊應該是買了給她送過來的，頂多就是搬運的時候有一點摩擦，可不就沒使用痕跡、沒包漿么。

　　挖到窯口遺址確實是很合理的推斷。宋言蹊靈機一動，開始鋪墊起來，“要是挖到窯口的話，里面是不是應該有很多物件？”

　　要是無事碑那邊再給傳過來同類型的瓶子呢？這不就有了現成的出處么？窯口里面有多少東西，還不是她說了算？這會兒鋪墊起來剛好。

　　“理論上是這樣，”何姨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但實際情況就很難說了，這件白底黑花盤口瓶應該出自宋中期的磁州窯，磁州窯是中國古代北方最大的民窯體系，那一帶有很多窯口，但是世事變遷，能完整流傳到現在的東西稱不上很多?！?p>　　“完整的能找到一件兩件是走運，其余應該不是殘次品就是碎片。你這件稱得上是民窯里面的高級貨，完整性也很強。你多少錢收的？”

　　這就是探價了，有些拿不準的東西，會通過打探對方的價格來做進一步的判斷，但是作不得準，畢竟人是這世上最愛撒謊的生物了。

　　再有就是根據對方說的進貨價來報出貨價，比如這次，宋言蹊說東西是一萬塊錢收的，若她不懂行，對方很可能報價就只有一萬五至兩萬了。

　　當然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看對方的本事，若兩邊都是懂行的，雖然坑不到人，但從這探價就能看出對方是否撿漏，判定對方的能力。

　　“小一萬收的?！?p>　　“運氣不錯，你要想出手的話，我這邊能給到六萬五。”

　　這何姨倒是挺爽快，價格給的也合適，就是人有點冷淡了，宋言蹊心想。本來還想著對方看在汪教授的面子上給她上個課程什么的，看這情形，怕是沒那可能了。

　　想到這里又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人家已經看在汪教授的面子上沒有殺價了，還想怎樣？歡天喜地的把你迎接進來，然后座上賓似的供著不成？

　　才第一次見面呢，來日方長。

　　“何姨的這個價格合適?！彼窝怎铔]有討價還價，人家看在教授的面上沒有瞎開價，自己就沒必要在一兩千塊錢上你來我往了，傷情分。

　　看她態度爽快，何姨才露出了見面后的第一個笑容。“那行，我手機給你轉賬，你賬號報給我。”

　　好吧，徹底明白了，這何姨就是個利索人，不喜歡和人啰啰嗦嗦的，自己爽利的態度倒是贏得了她兩分好感。

　　確定她收到款之后，對方就很自然的端茶送客了。

　　宋言蹊拿著手機從四合院出來的時候腦子還是懵的，就這樣結束了？怎么說也是好幾萬的生意，這前后不超過十分鐘吧？

　　甩甩腦袋，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銀行卡余額有十五萬啦?。。?！屬于自己的小房子一半首付到手啦?。。?！

　　沒有在外面租過房子的人是感受不到她這瞬間內心的滿足的。

　　再等等，按照這個速度，今年過年前就能把首付存下來，就能永遠的擺脫室友、搬家、房東這三座大山了！！！

　　屬于自己的獨立空間，想光著走來走去就光著走來走去，在廁所想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想添置什么家具就添置什么家具，不用擔心下次搬家的時候東西帶不走……

　　宋言蹊笑得一臉滿足，活像剛自摸過兩局似的。

　　人對錢的追求，就像四十歲的女人對那啥的追求似的，永遠不夠！短暫的滿足之后，宋言蹊就想著怎樣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再多掙點了。

　　要說最開始的‘野心’是古玩城旁老破小的一室小房，那現在她的野心則有點升級了，是不是可以肖想下古玩城旁邊老破小的二室戶呢？次臥改成衣帽間什么的，光是想想就美的不行。

　　現在問題來了，下次給無事碑那邊送什么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