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夜很靜,月光穿透云層灑在海面上,漾起層層波光。
夏漱抱著腿坐在海灘上,遠處是泉奈市夜里星星點點的燈火。
這個城市很小,她是總有一天要走出去的。所以對于身邊的人和事,在很多時候,她并不是那么關心。
在心里她總是對所有人冷淡而疏離,表面上卻表現出一副乖乖女的樣子,人畜無害。
葉林初陪著夏漱坐在海灘邊,薄薄的眼皮微微下垂,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彎淺淺的陰影。
“高中畢業之前我都不想和別人處。”
夏漱忽然開口,打破寂靜。
“嗯。”葉林初淡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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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一身暑氣回到教室,夏漱打開面前的教輔書,隨手拿起一支筆埋頭苦干。
身邊陸陸續續有從食堂吃完了飯的同學回到教室,坐在位子上談笑風生。
夏漱跟沒聽見一樣,繼續機械化地套用著公式,兩三秒理清了一道物理大題的思路。
她是提前學過高中所有知識的,起點本就比別人高上一大截。
一盒散發著微微寒意的牛奶被放在桌角,外壁上還流淌著幾滴水珠。
夏漱頭也不抬,從兜里摸出一張紙幣放在桌上,頓了兩三秒,余光中的人影一直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她面無表情地抬頭:“謝謝,還有事?”
葉林初盯著她看了兩三秒:“記得扔掉空紙盒之前展開紙盒,看一下盒底。”
方彌回來時恰好聽到這句話,沒什么反應,一臉平靜地走到夏漱旁邊。
“讓一下。”
夏漱立即起身,方便她擠進去。
方彌卻像是在尋釁滋事一樣,撞掉了夏漱桌上的一本書。
葉林初微擰了一下眉,但沒說什么,撿起地上的書,放在夏漱桌上,但沒拿夏漱給他的錢,徑直回了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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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給你訂的奶茶你怎么還沒去拿?是沒時間嗎,要不要我去拿來送到你教室?”
方彌煩躁地低頭擺弄著手機,偶爾敷衍地回應游覽幾句。
“還是你不喜歡芋泥?那下次我讓他換成奶蓋?”游覽殷勤地幫方彌拎著包,適度放慢腳步和方彌并肩同行。
“不用。”
方彌終于放下手機,抬頭一看,遠方夏漱正一個人走在路上,嘴里咬著吸管,正喝著葉林初給她買的牛奶。
微不可聞地嘖了一聲,一把奪過游覽手里的包,加快了步伐。
“今晚我陪你一起吧。”
游覽立即反應過來方彌的意思。
“不用了,我有人陪。”
方彌邁著大步,離開了游覽的視野。
游覽也不追,只是插著兜站在原地,目送方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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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朋友啊,彌妹,這么長時間也沒見你來找我們玩?”
秦洱叼著一根煙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白霧,拿著桿子俯身在臺球桌上擊出漂亮的一球,語氣里盡是漫不經心。
方彌默了默:“你和章澤蕙很熟?”
秦洱掀起眼皮瞅了方彌一眼:“怎么?”
“她對我有誤會,但現在被幽禁在家,你幫我搭個線。”方彌暗暗壓下內心的隱隱不安。
秦洱直起身,將桿子立在身邊,夾著煙又吸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她是我認的妹妹,你不會不知道吧?”
方彌的身子微不可聞地顫了一下,此時這個偌大的臺球室依然是人聲鼎沸,魚龍混雜。
但在這張桌上,原本還吵吵嚷嚷的一干人感受到秦洱的語氣變了,立即安靜了下來,直勾勾地盯著方彌。
方彌漸漸攥緊了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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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漱喝完最后一口奶,正要扔掉盒子,突然地,就想起了葉林初的話。
默了默,還是依照他的話將盒子拆解,展開,發現盒底的夾縫里果然夾著一張紙條,被水浸濕過又風干了,摸起來有些脆。
—我不是別人。
夏漱用指尖摩挲了會兒那五個用圓珠筆寫的狂狷的字,嘴角微不可聞地勾了勾。
將空紙盒丟進了垃圾桶,想了想,最終還是將紙條收進了口袋。
再往前走幾步,聽到小巷里傳來打鬧聲,本想低頭直接裝作沒看見走過去,經過巷口時余光卻瞟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方彌。
夏漱嘆了口氣,放下了書包,走了進去。
秦洱回過頭,看到了夏漱,挑了挑眉:“朋友,這可不是在拍戲。”
夏漱垂著眼看著被一群人圍著,蹲坐在角落的方彌。
她的頭發在廝打時被弄得亂七八糟的,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爛爛,嘴角隱隱約約還掛著一絲血。
“加我一個?”夏漱吹了聲口哨。
方彌的身子顫了顫,抬眼睨了夏漱一眼,又低下了頭。
其中一個人不解夏漱的意思,饒有興趣地回應:“真這么主動?”
秦洱抬了抬手,那人立即噤聲。
“幫她?你撈不到什么好處。”秦洱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輝。
“試試。”夏漱挽起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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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洱看了倒在地上昏迷的夏漱一眼,又看了看在角落里叫啞了嗓子的方彌。
默了默,帶著一幫人離開了。
方彌立即手腳并用爬到夏漱身邊,眼淚一滴一滴打在夏漱身上。
大概哭了三四分鐘,夏漱將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方彌將夏漱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攙扶著夏漱一步一頓地往家里走。
現在天色還是大亮,路上的人還很多,方彌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避開人,引起很多人奇怪地往她們身上張望。
夏漱艱難地將手從方彌身上放下來,拍了拍方彌的背,又拉起她的手示意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大概轉了七八道彎,繞了一大圈又回到離原點只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方彌找到了自己的家。
夏漱回頭看了看她們原本站過的位置,又收回了目光,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方彌感受到了夏漱的尷尬,回過頭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我剛剛只是太激動了。”
夏漱點了點頭,沒說什么,從打開的門里走了進去。
方彌的家是一座二層小別墅,院子里還帶一個泳池。
夏漱環視了客廳一圈,冷冷清清的裝修,只在茶幾上擺著一張方彌和家人的合照。
照片里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方彌笑得很甜,夏漱按了按太陽穴。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頭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