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七八日后,許澤晰和蘇旖旎倒也熟識起來,一起采茉莉,青石臺上煎煮花茶;游山水,伴著夕陽吟詩做酒,依著黑夜看牛郎織女。兩顆心在不知不覺中靠近。
花燈節(jié)(jié)那日,許澤晰邀蘇旖旎去賞花燈。街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有琉璃色的,有清一色的,也有巨大的粉荷宮燈。站在遠(yuǎn)處一看,微風(fēng)吹過的花燈,似一條耀眼的彩帶延伸遠(yuǎn)方,街口更有洋馬戲團在表演。行到魚水街時,有個老婦的叫賣聲吸引了她,蘇旖旎走進一看,居然是小巧的龍鳳鈴。“小姐,少爺,喜歡就看看吧。這龍鳳玲啊,都是為有情人所制。若是彼此真心對待,龍鳳鈴會庇佑其長長久久的。”蘇旖旎笑了笑,買了一對。許澤晰見狀,忙從錢袋里掏出銀錢遞給老婦人,老婦歡喜的點了點頭。蘇旖旎接過鈴鐺,自己一只,親手給許澤晰帶上一只。在月光的籠罩下,兩只小鈴碰撞在一起,叮當(dāng)當(dāng)作響,兩人都笑得如煙花般絢爛。
月兒上了樹梢,許澤晰牽著蘇旖旎繞過熱鬧繁華的魚水街,來到了清靜的古街,在第三個門,許澤晰給蘇旖旎蒙上了雙眼,拍了拍巴掌,只見梨園春大戲院頓時金碧輝煌。摘下手帕后時,蘇旖旎驚的目瞪口呆。梨園春四周不時有五彩繽紛的煙花在天空綻放,一束接著一束,重重疊疊,各色交錯。“旖旎,往后只愿你的笑如煙花一樣美。走,帶你聽一出新戲。”許澤晰對著蘇旖旎溫柔的說道,兩人款款的走進戲院。片刻,戲臺上傳來婉轉(zhuǎn)的音樂,一抹倩影印入眼簾。那女子身材窈窕,眉眼里傳出一絲絲柔情。許澤晰手拂著龍鳳鈴,發(fā)(fā)出清脆的聲音,蘇旖旎在旁替許澤晰捏著肩膀。
“旖旎,待南京戰(zhàn)(zhàn)事平穩(wěn)(wěn),我許你一個家。”
“我信你。”
這三個字如暖流緩緩注入了許澤晰的心中,只是不知這場戲,到底是以悲劇結(jié)尾還是喜劇結(jié)尾。
05
彼時,蘇旖旎還沒有住進許公館。
這天傍晚,蘇旖旎剛剛放下繡了一會的雙鴛鴦佩荷包,想走出雨花巷去去乏,不想眼前猛然一片黑,后腦勺有些麻。
昏昏沉沉的醒來后,在一片凌亂的草房中,這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被反手綁在了柱子上,對面的人一抹賊笑。“妞兒,真是讓金爺好找,”說著,金駿眉便捏著蘇旖旎的下巴,“北平總督說了,追捕你這個留日賣國賊。我父親說了你若做我六姨娘。或許,你還能留條賤命!”蘇旖旎也不說話,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腳邊的碎瓷片。“他媽的,我們少爺還等你回話呢,”旁邊的一個大漢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中她小腹。蘇旖旎忍者痛咬咬牙,從嘴里一停一頓的蹦出兩個字“不嫁!”金駿眉大步踹開門,冷哼一聲,便帶著爪牙氣哄哄地走了。聽到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蘇旖旎用腳把碎瓷片勾過來,右手使勁試探,半刻鐘的時間終于摸到了,一下一下把麻繩割開,手腕上不時有粘粘的液體流出,覺得麻繩細(xì)了,用力一掙,總算是斷了。接著,又廢了半天勁撬開木窗,跳了出去,一個趔趄摔在了土坑里。掙扎著起來,踉踉蹌蹌的扶著樹木,出了這斷生涯的樹林。
像做了一個夢,白色的濃霧籠罩著樹林,扯不斷,剪不開。一切都朦朦朧朧,不真切,不時有人呼喚著她的名字,旖旎,旖旎,像遠(yuǎn)處高樓上傳來的渺茫歌聲似的。眼皮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圈,看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許澤晰,想叫他,喉嚨啞的說不出聲來。許澤晰捧著蘇旖旎纏滿繃帶的手,一道氤氳在眸中一閃而過,“旖旎,你在樹林邊失血過多昏到了,下人把你尋回來的,好好養(yǎng)(yǎng)著,這仇我替你報。”蘇旖旎輕輕的點頭。每日,心念都會送來可口的飯菜,并不時安慰道:“小姐,您就安心在我們許公館養(yǎng)(yǎng)病,少爺啊,近來忙著呢!”“好,”應(yīng)聲,蘇旖旎便放下手中的毛筆,飲了幾口茉莉花茶。
許澤晰也不時抽空過來看望她,二人坐在水榭臺中,望著湖里盛開的并蒂紅蓮。
蘇父為了一家人的安全,打算搬回漠北老家。蘇旖旎不愿走,執(zhí)(zhí)意留在許公館,蘇父蘇母也沒有勉強,只是叮囑要顧好自己。蘇母不放心,又留了箱銀元和醫(yī)(yī)書,丫鬟伊笙及四五個隨從。
養(yǎng)(yǎng)了幾日,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蘇旖旎便又繡起鴛鴦荷包。十幾日過去了,紅底的鴛鴦佩荷包繡成了,兩只鴛鴦共用了八十多種線。夏天,嫩黃色的線容易被汗污了手,便在晚上掌著燈,洗完手,又涂上滑石粉。一針一線的細(xì)細(xì)銹起來。不知熬了幾個晚上,才把鴛鴦的小爪繡完。伊笙見小姐繡雙翼時,怕小姐無聊。就有話沒話的和蘇旖旎搭著“小姐,聽說北平的梟雄金家金老爺歿了。”蘇旖旎聽到這,繡花針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接著抬起來便放在嘴里吮了一下,又繡了起來。伊笙往蘇旖旎身邊挪了挪,換了另一只手掌燈,“小姐,這金老爺死的也蹊蹺,金駿眉從外地回府前,在路上就收到金老爺去世的消息了。”蘇旖旎輕輕的應(yīng)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