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周圍的人慢慢散去,空了視線,才察覺過來,匆匆地轉身離開,拎著相機漫無目的走在校園里,偶爾停下來,為場上的運動員拍拍照片。
“姜捈。”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耳后傳來。
循聲望去,學長林舟北和學生會的一些人坐在看臺上,朝她招手。
自從姜捈進入學生會的網絡部以來,一直是林舟北在帶她。
林舟北是個長相英俊的男生。俊魅孤傲的臉龐,高挺筆直的鼻梁,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眸,外表看起來好像放蕩不拘,總給人一種痞痞的壞壞的感覺。
“學長。”姜捈禮貌的朝她打了個招呼。
“發什么呆啊?”林舟北用他那粗糙而又略帶磁性的聲音朝她喊。
上了看臺,姜捈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這才注意到了坐在林舟北旁邊穿著牛仔外套的學姐陳湘元。
“給你。”陳湘元伸手從箱子里拿出一瓶常溫的礦泉水給她。
“謝謝學姐。”
“不用這么客氣的,你也太可愛了吧。”陳湘元故意逗她。
周圍一片哄笑。
“都是自己人,膽子放開點。”林舟北補充道。
姜捈淺淺的笑了笑。
他們就這樣坐了一會兒,然后斷斷續續的被喊去忙別的事了。
剛剛還熱鬧的場面瞬間冷清了下來。
百無聊賴,繼續拿著相機在田徑場里對著參賽運動員拍照。
路過跳高比賽場地時,忽地想起還未拍與跳高運動相關的照片,于是停下腳步,從人群中擠了進去,站到最前邊舉著相機準備拍照。
透過鏡頭,竟然意外的看見他正背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手里拿著本子,像是在計分。又遇見他了,姜捈自己都嚇了一跳。
呆愣了幾秒,反應過來,轉換了角度,對準他的側臉,連續拍了幾張照片。
一名女子動作行云流水,縱身一躍,輕松跨過高桿,引得同學陣陣歡呼。
他側了側身,低頭對著站在他旁邊的女生說了幾句話。
姜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定了一秒,對著一旁的女孩細細打量一番。
徐靜?她的同班同學徐靜?
猶豫了幾秒,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氣,故意朝他們的方向走去,然后假裝用很意外的語氣和她打招呼:“嘿,徐靜。”
徐靜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點點頭,朝她致意。
她咧嘴笑了笑,緊接著又朝前走了幾步,屏住呼吸,鼓起勇氣走到他的旁邊開口問:“這是跳的多少米的?”
“170。”徐靜隨口一說,笑笑,又繼續補充道:“唉,嘉頌,歷年的女子跳高記錄好像是165吧?她這是破記錄了?”
姜捈沒聽完,聽力停止在了徐靜叫他名字的那一刻。如果沒聽錯的話徐靜剛剛說的好像是jia song這兩個讀音,至于是哪幾個字她就不清楚了。
他沒抬頭,垂著眼眸,翻了翻手上的本子道:“嗯,是168。”
“就兩厘米。”
………
沒了話題,找不到新的借口,姜捈也不好意思一直站在最前面,擋住視線。
盡管她本身就不高,但禮貌還是讓她退了出來。
林舟北和陳湘元過來喊她的時候,已經是飯點了。
比賽還在繼續著。
“走了,吃飯去。”
她回頭看了一眼陳湘元,沒動。
陳湘元見她愣住,上前一把勒住她的脖子,手搭在肩上,快步走著。
突如其來的親密,略微讓姜捈有點不習慣,但很快就適應過來了。
正值飯點,食堂又離運動場近,進來吃飯的人自然要比平時多了一大半。
隊伍排到一半,陸陸續續聽到沒菜的消息,終于沒了耐心。沿著樓梯上了三樓的自助食堂,小心翼翼的跟在陳湘元身后,拿了餐盤夾了些菜,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下。
“吃這么少啊?怎么都是些清淡菜啊?”林舟北問她。
“我是溪江那邊的人,不怎么能吃辣椒。”姜捈吶吶的說。
“溪江?來這里很遠吧?怎么會想到來潯江這么遠的地方讀書啊?”陳湘元用輕柔的聲音問著。
姜捈沉下了臉,笑容慢慢淡去,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怎么會這么想?因為……因為父親走了,因為明明編導藝考考了省內第一名,卻被母親逼著讀了會計…………因為……因為她太壓抑了,她想出去走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是她也承認,其實從溪江離開多少也是帶著一點和母親賭氣的成分吧。
可這些她不想說給他們聽,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頓了頓,重新佯裝起笑意答道:“因為聽說潯江大學的會計專業很好啊。”
意味深長的諷刺,沒人聽得出來。她從來不刺別人,只刺自己。
疼嗎?
疼。
忍一忍,咬咬牙就過去了,母親總這樣對她說,她早已習慣。
午飯過后,姜捈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家照相館,把他的照片洗了出來。
接近一點半才回到了宿舍,剛脫了外套掛在墻上。室友周晨就從外面推門進來了,一屁股坐了下來。
“怎么了這是?”姜捈開口問。
“哎呀,煩死了,等下還要去開部門會議,飯都還沒吃呢。”周晨罵罵咧咧的說著。
周晨所在部門是校聯部,也就是負責外校聯絡、聯誼、拉贊助的一些事情。說起來姜捈進入了網絡部,周晨算是始作俑者。
兩個月之前,姜捈和周晨走在校園里,路過網絡部招新時,林舟北隨手遞給了她一張志愿表。當時,她就已經心動了,只是不敢。
除了攝影和學習,她就什么都不會了,她知道,進入學生會要接觸很多。既然明知道會被淘汰,為什么還要讓自己去丟臉呢?
就這樣走掉算了。
抬手,擺了擺,示意拒絕。
可偏偏,周晨像是她心里的蛔蟲似的,讀懂了她內心的想法,替她接過了表格。
“姜捈,你不是會攝影嗎?試試看啊。”
“算了…………,我都是隨便拍拍的。”
“沒關系的,你不填我幫你填了?”沒等姜捈回話,順手就從桌子上拿了一支筆,替她寫上名字,院系。
內心做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爭,終于下定決定屈服。往前走了一步,開口:“我來吧。”
這算不算是一次的勇敢?她想著。
抬頭望向窗外,天空湛藍,陽光透過窗戶影影卓卓的照射在姜捈的身上,有點兒熾熱。午后的天,竟然連風也沒有。
起身拉了拉窗簾,蓋住。
手機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嗯……在宿舍啊,我一會就過去了,……別催了,煩死了,補完妝就過去。”
姜捈皺眉回頭看去,周晨掛了電話風風火火的推門出去了。
閉了閉眼,打開電腦,把相機里的照片導了進去,認真的修改。修完,給陳湘元發了過去。
“姜捈,對了,忘記跟你說了,相機今天要記得放回學生會辦公室,明天有人要用。”陳湘元發信息過來提醒。
“好。”姜捈回過去。重新披上舊件外套,出門還相機。
回來的時候特意繞去了田徑場,但卻沒有遇見他了。
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終于忍不住了。
硬著頭皮從班級的微信群里加了徐靜,胡亂八糟的編了一大堆理由,說是部門需要寫一篇關于今天校運會現場情況報道,希望她提供一份跳高比賽這一板塊的資料。
徐靜二話不說,把資料全部打包發了過去。
但其實什么都用不到。
她沒打開,又繼續旁敲側擊的問:“哦,對了,那個個子高高的穿著黃色外套的計分員是過來幫忙的同學,還是負責人啊?這個寫報道的時候是要寫清楚的。”
“你說的是許嘉頌嗎?他是我們紀檢部安排過來幫忙的。”
紀檢部?許嘉頌?姓許?上午在跳高比賽現場聽到徐靜說的jia song這原來是這兩個字啊。
“嗯,好的,謝了。”姜捈簡單的回了過去,識趣的適可而止,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許嘉頌!
她默默的在心里記下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