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子孫,老子今天打死你”
福國公蘭海天身穿銀蟒金錢袍,手中拿著木棍,正怒氣沖沖的在亭臺(tái)樓閣之間追逐著一個(gè)瘋狂逃竄的年輕人。
蘭府面積著實(shí)太大,小橋流水假山玉石,到處掛著紅紅的燈籠,宛如不夜城一般。
“爹……爹……,您聽我說啊!”
蘭博上氣不接下氣,累的氣喘吁吁,所到之處撞的那些丫鬟下人們?nèi)搜鲴R翻好不熱鬧。
“兔崽子……你別跑……”
福國公年近六十,長得身材高大,一張國字臉透著幾分憨厚,很難想象,如此憨厚的老者,竟然就是那個(gè)大唐最有錢的人。
“爹……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gè)屁,剛進(jìn)學(xué)(xué)堂就睡覺,聽說還被人家先生給扔了出來,蘭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爺倆相離數(shù)(shù)丈,隔著幾根雕梁,都彎著腰氣喘吁吁。
“一個(gè)窮市井的落魄子弟,有什么資格當(dāng)本公子的先生,爹,您是越活越糊涂了”
蘭博翻了個(gè)白眼,頂撞道。
“逆子,氣死我也”
蘭海天怒發(fā)(fā)沖冠,腳下微動(dòng),縮地成寸一般,瞬至蘭博身旁,兩只大手閃電般探出。
“啪啪啪”
蘭博大吃一驚,渾身動(dòng)彈不得,氣急敗壞喊道:
“爹,你來真的啊……”
“娘……救命啊”
隨著蘭海天手中木棍落在蘭博屁股之上,一聲聲慘叫隨之響起,回蕩在整個(gè)蘭府。
下人們似乎習(xí)(xí)以為常,各忙各的,誰也不敢靠近半步。
“逆子,住手”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傳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
蘭海天聞言一楞,臉色鐵青,手中木棍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蘭博聽到聲音大喜,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一位八十左右的老翁拄著拐杖健步如飛,朝這邊走來。
老翁紅光滿面滿頭灰發(fā)(fā),舉起拐杖對著蘭海天劈頭蓋臉打去。
“逆子,你除了會(huì)打兒子,還會(huì)干什么?”
蘭海天閃身躲避,臉色古怪道:
“爹,那您呢?”
老翁老臉一紅,惱羞成怒,用拐杖指著吊在畫梁上的蘭博:
“放肆,還不把我孫兒放下來”
來人正是已經(jīng)(jīng)退隱的蘭老太爺,蘭家上一代的掌舵者。
“爹,這個(gè)混賬東西太不像話了,您猜猜怎么著,今個(gè)兒他竟然被學(xué)(xué)堂的先生給扔出門外”
“從小到大,咱們給這小子請了十七個(gè)先生,氣跑了九個(gè),氣瘋了五個(gè),氣死了三個(gè),這個(gè)孽障不學(xué)(xué)無術(shù)(shù),讓他修行吧,十八歲了都沒開竅,咱們蘭家都成了長安城的笑柄了”
蘭海天越說越氣,忍不住手中棍又狠狠敲了一下蘭博的屁股。
“哎呦……爺爺救我”
蘭博疼的一臉扭曲,忍不住叫喚。
“你給老子滾蛋”
蘭老太爺手中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氣的直吹胡子。
路過的下人們看著祖孫三人,想笑又不敢笑。
“乖孫兒,今天在學(xué)(xué)堂,學(xué)(xué)到什么了?”
蘭老太爺變臉一般,和顏悅色的溫聲道。
“三……字經(jīng)(jīng),百……家姓,書寫自己的名字,還有學(xué)(xué)堂的規(guī)(guī)矩”
蘭博故作委屈,一臉凄慘。
“那你會(huì)寫自己的名字了嗎?”
蘭老爺子和蘭海天同時(shí)異口同聲問道。
“啊?會(huì)……一點(diǎn)”
“逆子找打”
蘭海天兩眼一瞪正待發(fā)(fā)火,看見蘭老太爺威嚴(yán)的目光,隨即低下了頭。
“學(xué)(xué)堂的先生有幾位?叫什么名字?誰把你扔出來的?”
蘭老太爺打破砂鍋問到底。
“兩位,一位叫君不見,另一位自稱阿謫先生,就是他把我一把扔出大門外”
蘭博低著頭心不在焉的回答。
“阿謫……阿謫……”
蘭老太爺神色古怪,眉頭緊皺思索著什么。
半響,蘭老太爺幽幽道:
“先去吃晚飯吧”
一場大戰(zhàn)(zhàn)偃旗息鼓,落下帷幕。
三更天,蘭府深處,最幽靜的一處別苑,房內(nèi)(nèi),蘭家父子正秉燭夜談。
“爹,那個(gè)阿謫是誰?”
“僅憑名字和外貌,還不敢確定”
蘭老太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那下一步該怎么辦?”
“陵兒在浩然書院,能爭取到那位圣人的垂青最好,柔兒身為秦王妃,咱們蘭家已經(jīng)(jīng)做出選擇,退無可退”
蘭老太爺渾濁的眼中迸發(fā)(fā)出一股精芒,冷冽道:
“咱們蘭家浮浮沉沉幾百年,什么樣的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這一次,恐怕是最危險(xiǎn)的一次,稍有不慎便會(huì)萬劫不復(fù)(fù)”
蘭海天聞言一臉凝重,嚴(yán)肅道:
“爹,您從袁大天官那里,究竟聽到了什么?”
“這個(gè)袁老道,哼,若不是老夫用龍骨與他交換,他才不肯說,美其名曰:天機(jī)不可泄露”
“什么,您把龍骨給他了?”
蘭海天大吃一驚。
“這個(gè)老神棍,早就惦記著咱家的龍骨,唉,事關(guān)(guān)蘭家存亡,顧不得那么多,身外之物罷了”
蘭老爺子嘴上說著無妨,臉上卻心疼的面如死灰。
“那,大天官怎么說?”
“咱們蘭家的命數(shù)(shù)有變動(dòng),劫中有劫,若想留一線生機(jī),靈境胡同尋先生”
蘭老太爺一口氣說完,本來紅光滿面的臉色瞬間蒼老許多。
“這就是您堅(jiān)持讓博兒去靈境學(xué)(xué)堂讀書的原因?”
蘭海天瞬間恍然大悟。
“這個(gè)袁老道神秘莫測,有未卜先知之能,我有求于他數(shù)(shù)次,每次都靈驗(yàn)無比,不可不信”
父子二人交談至深夜,聲音越來越小。
君家,院內(nèi)(nèi)老柳樹下,一個(gè)人影正在水井旁蹲著忙活著什么。
借著月光,君不見正在磨刀石上磨劍霍霍,兩把銹跡斑斑的長劍被他磨出光亮,露出本來面目。
其中一把劍,劍身在月光下泛著烏光,略寬,長三尺,厚三寸,劍尖處是平整的,無鋒。
握在手中極為厚重,活妥妥的一柄大型戒尺,不倫不類十分怪異。
另一把劍倒是輕靈了許多,劍身泛著白光,輕輕一抖,劍身“嗡嗡”作響。
君不見滿頭大汗望著手中兩把長劍,嘆了口氣道:
“一兩銀子一把,果然便宜沒好貨”
回到屋內(nèi)(nèi),君珝早已睡下。
君不見盤坐在床上,開始修煉阿謫傳給他的一篇吐納冥想之術(shù)(shù)。
以詩入道,強(qiáng)開天靈竅,走的是浩然氣的路子,不同于武修,歷盡千辛煉體十重后,方可匯聚全身氣血沖擊開竅。
傳聞劍修一道,開竅之時(shí)更加兇險(xiǎn)萬分,這就造成了同境界,劍修強(qiáng)過武修,武修強(qiáng)過浩然的局面。
浩然之道,有一個(gè)優(yōu)(yōu)勢是劍修和武修無法比擬的。
那就是,以浩然入道的修士,可以兼修武道和劍道,而以武入道和以劍入道的修士,則無法兼修浩然氣。
這就是為何浩然書院桃李滿天下,名列三院之首的原因。
人間極致二十二層樓,每一層樓便是一個(gè)境界,所以才有了流傳千古的一句話: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君不見剛剛開竅,若想登上一層樓,先打通十二經(jīng)(jīng)脈其中的一條吧!
按照阿謫教的冥想法,君不見閉上雙眼,全身放松抱元守一,心神安定,集中意念去感觸,去探索空氣中的奧妙。
果然,一絲天地靈氣被他捕捉到了,感受著它的存在,引導(dǎo)(dǎo)它從開竅的天靈蓋而入,順著體內(nèi)(nèi)的奇經(jīng)(jīng)八脈進(jìn)入丹田,一絲暖暖癢癢的感覺。
他內(nèi)(nèi)心有些激動(dòng),興奮之余,急忙回轉(zhuǎn)(zhuǎn)心神,繼續(xù)(xù)捕捉天地間游蕩的天地靈氣。
丹田內(nèi)(nèi)的靈氣,會(huì)自動(dòng)循環(huán)(huán)在奇經(jīng)(jīng)八脈,改善肉身增強(qiáng)氣血。
等丹田內(nèi)(nèi)的靈氣積攢足夠,便可以沖擊十二經(jīng)(jīng)脈了。
君不見不知自己何時(shí)睡下,迷迷糊糊中,隱約聽到院內(nèi)(nèi)有動(dòng)靜,緊接著傳來一聲悶響,歸于平靜。
第二日,清晨,院內(nèi)(nèi)傳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將睡夢中的君不見和阿謫驚醒。
來到院內(nèi)(nèi),只見老柳樹下的水井旁邊,一條胳膊粗一丈長的白蛇,被砍得一截一截的七零八落,一股血腥氣令人作嘔。
再看另一旁,小君珝蹲在角落瑟瑟發(fā)(fā)抖,嚇得小臉蒼白魂不守舍。
她的手里,緊緊握著一把輕靈的長劍泛著白光,劍尖上有血跡正“滴答滴答”落下。
“我……我去……水井打水,它……它突然……從井里……鉆出來……嚇我……,我就……把它……嗚嗚嗚……爹爹”
小女娃扔掉長劍,一頭撲進(jìn)君不見的懷里淘淘大哭。
君不見將她緊緊摟在懷里,手忙腳亂的安慰她。
阿謫瞪著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切,嘴里喃喃道:
“你竟然殺了它”
“你竟然殺了它”
“該死的孽畜,竟敢襲擊我家珝兒,一會(huì)就把你碎尸萬段”
君不見咬牙切齒的痛恨道。
阿謫看著護(hù)犢心切的君不見,無奈搖了搖頭道:
“不得安生呦!”
他將白蛇的斷尸埋在了院子角落,又把血跡沖洗干凈,搖頭晃腦的回到廂房,準(zhǔn)備睡個(gè)回籠覺。
君不見把女兒安撫好,吃完早飯,已是日上三竿,受到驚嚇的君珝回到屋里沉沉睡下。
君不見將那柄如尺子一般的黑鐵劍背著身后,惹來阿謫好奇聲:
“你是授課的先生,不是上戰(zhàn)(zhàn)場的將士,背著那玩意干啥?”
君不見頭也不回,邊走邊說道:
“大早上的就有血光之災(zāi)(zāi),不吉利,今天恐怕不太平,謹(jǐn)慎點(diǎn)好,用來防身”
說完走進(jìn)學(xué)(xué)堂,推開大門,準(zhǔn)備迎接他的學(xué)(xué)生們。
留下阿謫一人,盯著那家伙背后的黑鐵劍發(fā)(fā)呆。
長安城雖大,他的周圍虎視狼顧,看似太平卻如履薄冰步步驚心,也只有背后冰冷的鐵劍,能讓他感受到些許依靠。
此舉,也為日后的他,贏得了劍夫子的美譽(yù)。
除了阿謫,沒人知道,他只是為了防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