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著眾人慫了，鐘離昧才走上前來，俯身對擔架上的男子道：“閣下來之前，喝下了大量的姜汁吧？”
鐘巧慧一見她居然主動湊了上來，面色微變，趕忙扯住了她的袖子，低聲道：“你又不會醫術，過來做什么？快回后堂去！”
說話間，她就要把鐘離昧推回后堂去。
這個廢物，怎么就這么沒腦子呢？
族試在即，她這里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大不了，今日的事情，就由她和哥哥擔了。
只要能將這個廢柴小姐摘干凈，她就依舊有資格參加族試。
如此，才有回尊都的希望。
鐘家辰沒有阻止自家妹妹的動作，他也是這么想的。
這位大小姐繼續留在這里，不但起不到半分作用，還會使得本就不樂觀的形勢，雪上加霜。
不過，這兄妹二人想讓鐘離昧走，壯漢和兩撇胡一行人，卻是不肯的。
兩撇胡一眼就認出了鐘離昧，輕笑一聲：“堂堂的回生堂東家，竟是要做縮頭烏龜嗎？如今你們的藥吃壞了人，你不思解決問題，居然想躲回后堂？怎么？想推出這兩個打雜的來當替死鬼？”
吃瓜群眾一聽，頓時怒了：“原來鐘益草堂的東家竟是這么個小丫頭片子，難怪他們從來都治不好人！”
“這是把普天下的病人都當成了傻子啊！太可惡了！”
“這種黑心的醫館，我和他們勢不兩立！我要將他們的齷齪行徑昭告天下，讓永安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家醫館又多么的不要臉！他們根本就沒把病人的生命安全放在心上，只想著斂錢！從今天起，他們要是能接到一個病人，算我輸！”
鐘家辰面色難看至極，雖然知道今日之事有蹊蹺，可他也同樣明白，眼下這種情形，除了想辦法“安撫”病人和病人的家人以外，別無它法。
這是能夠讓醫館恢復清凈的唯一辦法。
至于醫館的名聲……
算了，都這樣了，還要什么名聲。
想著，他就要走上前去，和那壯漢商量賠償的辦法。
正要抬腳，卻聽女子好聽的輕笑聲響起：“我是今天才正式接手這一家醫館的，閣下現在叫我一聲東家，倒是也說得過去。”
“只是，今天上午以前，我就只是個掛名的掌柜而已，也很少露面。閣下是怎么一眼認出，我是這回生堂的東家的？”
兩撇胡被問得一噎，顯然沒想到，鐘離昧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思考別的問題。
鐘離昧又看向那壯漢：“還有你，你大哥上午來看病的時候，是家臣大哥一個人診治的，我當時并未在場。除了家臣大哥和巧慧姐，根本沒有人知道我是回生堂的真正管事人。但是方才，閣下一眼就看出了我東家的身份。”
“敢問，閣下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她問這二人的，乃是同一個問題。
兩撇胡和壯漢同時被問住了，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兩撇胡才想要信口胡謅：“當然是因為……”
鐘離昧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又看向地上的中年男子：“你的心臟出現問題，已經有很多年了吧？”
在壯漢等人鬧騰的時候，其實擔架上的男人一直都清醒著。
只是，他一言不發，就只是痛苦地皺著臉，讓人一看就以為他已經痛苦地失去了意識，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那一邊。
誰也沒想到，鐘離昧會再次把箭頭指向他。
而且，還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聽到鐘離昧的問題，男人愣了一下，眸子閃了閃，虛弱地否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鐘巧慧一看鐘離昧居然又開始發表意見，便想要將人拉回來。
卻被自家哥哥攔住了：“讓她說。”
鐘巧慧一愣：“哥，她胡鬧，你怎么也任由她胡鬧？她哪有看病的本事……”
鐘家辰抿抿唇，沒有解釋緣由，只是又重復了一句：“聽我的，讓她說吧。”
“這……”
雖然不明白大哥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鐘巧慧向來敬重哥哥，只得任由鐘離昧繼續說下去。
人群外，裴元卿原本已經走出去了幾步，聽到鐘離昧清淺卻淡定的聲音，他眸子一亮，飛快上前攔住了程萬山：“程叔叔，再看看吧！就當是陪侄兒看會兒熱鬧，如何？”
程萬山看著裴元卿的神情，就知道他還沒放棄。
不過，裴元卿很少開口求他，如今都用上了請求的語氣，他也不好拒絕：“行吧，就當是陪陪你。”
彼時，鐘離昧已經圍著中年人轉了一圈，她越轉，臉上的笑容就越奇特：“因為心臟不好，你平日里根本無法干重活，就連簡單的活動，都會給你帶來的很大的負擔。”
“尤其是近日以來，這種癥狀越發嚴重了，甚至有好幾次，你的心臟都幾乎要停止了跳動。”
“而且，在心口不舒服的同時，你的呼吸也很不順暢，這種不順暢的感覺，在這段時間也加重了，你的呼吸一天比一天粗重了，是也不是？”
在她說出中年男子有心病的時候，兩撇胡眼珠子飛快轉動了兩下，半是慌亂半是不解。
而中年男子本人，一開始還能矢口否認。
可隨著鐘離昧每多說一句話，他臉上的驚訝表情，就深重一分。
就連偽裝痛苦這事兒，都忘了個干凈。
聽到那一句“是也不是”，他下意識反問：“你怎么知道？”
聞言，人群頓時嘩然了起來：“什么情況？”
鐘巧慧則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什么時候有這個本事了？”
鐘家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蹙了蹙眉，卻是沒有說什么，只是靜靜看著那神采飛揚的少女。
鐘離昧輕笑一聲：“我不但知道你的心病越來越嚴重了，我還知道，你近來一直在接受治療，只是成效不大。”
說著，她定定看進男子的眼睛里：“昨天夜里，你的心臟驟停了一下吧？”
中年男子驚得從地上躥了起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身形矯健的模樣，哪里像是個吃壞了藥的人？
吃瓜群眾們頓時感覺，他們上當了。
人群里，裴元卿大大地松了口氣：“程叔叔，我就說過，這位小大夫本事不俗吧！”
程萬山終于有了點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