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宇摘下了眼鏡，墻壁又變得潔白無瑕。這一切真的發生過嗎？他又戴上眼鏡，蘇墨言寫下的字跡確實布滿了整面墻。

　　應該把這些字涂抹掉。誰知道以后的住戶會不會戴起偏光眼鏡來看這墻壁呢？蘇墨言此時已經死了，但在此之前，在2019年8月18日凌晨0點到夜里11點，他依然活著，永遠活著，一次一次地活著。他的秘密仍然不能泄露。

　　董大宇看了看手表，已經是11點半了。他忽然激動起來。

　　蘇墨言是在今天0點住進來的，發現他死亡的時間是今夜11點，而現在是11點半，距離一個循環結束還有半小時！他在墻上寫著，他曾在午夜12點從郊外回來，希望讓人見證他突破時間的牢籠。董大宇突然有辦法驗證蘇墨言的猜想了。

　　“一個”蘇墨言已經死了。如果在12點，“另一個”蘇墨言從外面回來，那就至少能證明他的一部分猜想。可那種情況會多么詭異、恐怖和激動人心啊。

　　如果是那樣，如果“另一個”蘇墨言回來了，應該對他說什么？蘇先生，您已經死了，現在的您是無數鏡子里的鬼魂之一？我能不能這樣認為：當我們這些幸福的人無知無識地越過了今天午夜，進入蘇墨言無法求得也無法想象的明天；在被我們超越、拋棄和遺忘的這一天里，還有一個、兩個、無數個蘇墨言，無可奈何循環往復地永遠被困于此。這些道理董大宇一點都不懂，也想不明白。

　　他懷著莫大的期望和恐懼，坐在大樓門口的管理員室內，望著窗外的夜世界。

　　頭一次注意到時間是這么奇妙，每一秒鐘都仿佛在心中跳躍著流過。流逝、流逝、流逝……在某一次循環當中，蘇墨言此時此刻還坐在由郊外趕回來的出租車上。董大宇心亂如麻，等待他穿過夜晚的濃霧，蒼白的臉像一盞燈一樣往大樓里走來；等待他從時間的某個角落佝僂著走來；等待他迷茫、絕望地一邊尋找，一邊走來。從未知走進未知，從無限走進無限，從幽暗走進幽暗，從牢籠走進牢籠。

　　“董大宇想要緊緊拉著他的手，不，要緊緊地抱住他，跟他一起度過由今天到明天的那一秒鐘。如果這樣，能夠把他帶進明天嗎？或者是他把我拉進那循環的魔咒當中？”“天哪，我在想些什么！”董大宇自言自語到

　　12點鐘就要到了，董大宇感覺自己的心跳幾乎快要停止。

　　窗外，依舊夜霧茫茫。

　　但這一切都被另外兩個人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