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猙走過來了。
僅僅是看著這一幕，便讓人緊張。
猙來到了林染的面前，那頭上的角正懸在林染的頭上。
但林染一點都不慌。
見林染如此的淡然，魔界高手也好，冥界鬼修也罷，說不佩服那是假的。
光是這份氣度，就是多少人硬著頭皮都裝不出來的。
哼，那些人怎會知道林染或許在面對其他存在時難免戚戚，但是猙，他當初甚至坐在猙的背上過。
他驕傲了嗎？
這種事情一旦說出來，嚇都能嚇死一群人！
猙微微低下了頭，頭上的角正好觸及到林染的頭上，目光幽幽，叫看到這情況的所有人都替林染緊張。
林染仍是迎著猙的目光，甚至那目光里，還帶著幾分笑意。
雖然他并沒有露出笑的表情。
但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林染的眼里，絕對有笑的意味。
所有人捫心自問，若要他們如此面對猙，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笑得出來。
但只有林染才感覺得到，當猙的角觸碰到他的頭的一瞬間，就有一種東西透過猙的角傳到了他的身體里。
很快，林染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的愛。
愛是一種情緒，更是一種能力。
愛是一種感情，還是一種天性。
他的心倏然暖了起來，真好。
“謝謝猙爺爺。”林染眨了眨眼，傳音道。
“臭小子。”猙剛有動作，就看得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替林染著急。
這已經不是運氣的問題了，林染的性命正處在一種絕境之前。沒有人能夠幫到他，唯一能夠影響到他命運的，只有一個因素，猙的心情。
它被愛魔的狂妄壞了心情，所以都還沒見它怎么出手，結果那愛魔就被一縷小火苗引燃，一代魔祖，就此湮滅！
見過這一幕的人，誰的心里是好過的？
魔修煉到魔祖的程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結果呢？最終也不過是某些存在心情轉換間說沒就沒了的悲劇。
冥界鬼修的心情其實更沉重一些，因為不管怎么說，猙也是上古魔獸，天然帶有魔界一方的標簽。
雖然猙的立威對象是那倒霉的愛魔，但平心而論，要不是愛魔嘴賤，他還真沒有取死之道。
“走了。”猙也以傳音的方式回了林染一句，然后身形便淡了下去，轉眼就就如煙飄散了。
猙的離場，讓所有人的心情都輕盈了起來。
氣場強大，使得眾人之前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一個不好就惹怒了猙。
猙離開后，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了林染的身上，這是站在猙面前對視猙，并且活下來的大神！
誰都想不到猙放過林染的理由。
因為適才猙的出現，打亂了這里的天地，導致的結果就是所有盯著這邊的情況的魔祖和人、冥兩界的十二樓大修士們都失去了對這里的感知。
只知道，有一股特別的氣息出現了。
并且，這種氣息讓人生畏。
所以倒也沒有誰再試著關注幽冥峽谷這邊。
不然天知道會導致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猙回到了方寸洞天。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老杏樹見猙回來了，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當年要不是你，我早就在人界立足了。按照魔界的計劃，我會策劃很多禍事，當然，會神不知鬼不覺。屆時，人界肯定是要大亂的。畢竟，當時人界的大半力量都自告奮勇地去了極北冰原。人界用近七成的力量作為誘餌，作為代價，來消滅魔界的強大力量，實在是大手筆！”猙瞥了老杏樹一眼，隨即盤臥，顯得有些慵懶。
“人界也是沒辦法嘛。”老杏樹見猙難得愿意翻那老黃歷，就也來了聊天的興致，“經歷過第一次第二次大戰之后，人界的戰力實在是折損嚴重。在當時的預估下，人界方面得出了一旦發生第三次大戰，若是正面抗衡，人界一定會輸得很慘。”
“既然結果已經注定了，大家絕望嗎？當然是絕望的，只不過有人不肯放棄，所以絞盡腦汁尋找那一線生機。剛開始的那幾十年，有好幾位十二樓大修士在短短幾十年的時間里，就愁得頭發都全白了。但是結果卻始終是讓人沮喪的。”
“轉機出現在第三次大戰開始前的一個月。人界高手在如今的極北冰原那邊發現了一道扭曲的天意，根據某位十二樓大修士不計代價的推演，如果將這一道天意以一定方式矯正過來，就會讓方圓千里的天地發生一個絕對冰封的后果。”
“短短一個月后，魔界高手就來到了人界。”老杏樹在這里頓了頓，像是忽然感懷起了什么一樣。
“總之，魔界高手出現之后，人界方面只用了兩天時間，就把計劃給確定下來了！以七成當時的頂尖戰力為代價，引誘魔界高手前往現在的極北冰原一帶，再矯正那扭曲的天意。”
“一切，都遵循著原本的計劃。唯一的漏洞就是你了。”老杏樹道。
“我算什么漏洞？”猙的話輕飄飄，聽不出情緒如何。
“不還是被你困在了方寸洞天？”猙接著道。
“那是我有本事！”老杏樹話里透出一絲喜意，一絲自豪。
“對，你有本事，你這么有本事，何不直接殺了我？”猙譏諷道。
老杏樹就不說話了。
“這個。”猙來到老杏樹前，張開嘴，吐出被它收入嘴里的第四道鬼門。
“就拜托你了。”猙直接轉身，幾個跳躍，便不見了蹤影。
“這脾氣是怎么養起來的？”老杏樹嘀咕一聲，卻用枝條收攏了這道鬼門，并且將一部分生機傳導過去。
第四道鬼門的左邊門扇上的鬼頭銅環，一抹銅綠色的微弱熒光微弱的亮起，但很快又隱沒。
很遠之外，猙的心情復雜，不自覺的，就走神了。
冥界。
魔界高手們退去。
冥界高手也散去。
鬼婆婆來到林染的身邊，不禁嘖嘖稱奇，“老身倒是看走了眼，沒想你居然有這么硬氣的一面。”
臨危不懼，可不就是硬氣？還不是一般的硬氣，因為敵人也不是一般的敵人。
世上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實物還是非實物，都逃不過一個境況，比較。比較之后便是襯托。
好的也許會因為比較而更好，被襯托。也可能會因為比較而不值一提，淪為襯托他物的底色。
壞的也會因為比較而不那么壞，同樣可能往另一個方向前進。
林染沒有回答鬼婆婆的話，他正沉浸在心頭被自己久違的愛包圍的快感里。
好一會兒后，林染才一身冷汗的回神，之所以一身冷汗，是因為他現在才知道愛魔的手段到底有多可怕。
原本被愛魔吞噬愛之后，其實林染并沒有太大的感覺，生活好像也并沒有因此而發生改變。
穩定，平和依舊。
但是直到現在，林染重新得到了愛，這才明白過來自己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有人說，心里沒有愛的人說穿了不過是一具空殼。
林染現在才有這種感覺。
尤其是，他想到了愛魔的計劃，是要他獲取一份記憶。倘若失去了愛的他僅僅是一具空殼，那么獲得一份記憶的自己，是不是等于在這具空殼里填充了什么？
如果這一切都按照原本的劇本進行，會有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自己還是自己嗎？
恐怕不是，至少，不完全是。
是那種根本看不出來什么，但自己畢竟已經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的可怕境況。
如此一想，林染便有了一身的冷汗。
鬼婆婆何等人物？林染回神的時候出了一身的冷汗，當然瞞不過鬼婆婆的眼睛。
好嘛，還是知道害怕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林染在鬼婆婆的眼里也就顯得正常了很多。
人總是該正常一些的。
不說符合誰的預期，活成誰希望你活成的樣子，但總不能偏差人的基本特征太多。
像剛才那樣，面對猙，林染半點都不慌，這說得直接一點，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雖然這一點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別人不了解真是的情況如何。
但是現在，林染的一身冷汗，頓時就讓鬼婆婆開壞了起來。
一個還在一般人范疇里的人，起碼打起交道來，能讓人的心不至于那么累。
但鬼婆婆還是很欣賞這個臭小子的，至少剛才明對猙的時候的表現，誰能不高看一眼？
至于現在的后怕，這不是正常的事情嗎？這要一點都不怕，那還是人嗎？
關鍵是……如果這小子成了自己的孫女婿，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林染不知道鬼婆婆對他的印象頓時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遠在萬里之外的芷苮姑娘也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已經有替她牽紅線的意思了。
鬼婆婆親自領著林染回去。
芷苮姑娘感覺到了奶奶的氣息，這讓她頓時放下營帳里的所有人，跑出了營帳。
眾人面面相覷。
“好像是鬼婆婆來了。”有冥界鬼修道。
“哦。”這個理由足夠充分。
鬼婆婆是什么人？冥界十二樓鬼修之一，又是芷苮的至親，見鬼婆婆來了，芷苮一個激動就把所有人扔下……當然說得過去。
出來的芷苮一眼就看到了鬼婆婆。
鬼婆婆蒼老的面容絲毫不見美艷，但她的眼睛里，卻有著一種格外的魅力。
林染就在鬼婆婆的身后。
連帶著見到林染，芷苮的心情也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