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苻錦初見鳳皇,耳邊正回響著夫子抑揚頓挫的頌詩聲:“猗嗟名兮,美目清兮,猗嗟孌兮,清揚婉兮”,原本懨懨的苻錦瞬間瞪大了眼睛,再也移不開目光。
鳳皇初見苻錦,呃,倒是也算不得初見,只是漫不經心的斜瞟了一眼,目光恰巧曾經路過苻錦的臉上。
于是苻錦從炯炯有神再次恢復了神情懨懨,因為那位神仙一般的小哥哥再也沒有看過來一眼,跟著一群衣著華麗卻形容狼狽的人走遠了。苻錦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忽然就指著窗外驚叫著跳了起來:“壞鳥!”,驚得一屋子的學生抖掉了一地的書,“夫子!有只調皮的小鳥把我的筆叼走了,本公主要去搶回來,你們都別攔著我!”
說完就一溜煙兒的往外跑,剛到門口就撞到一個人身上,對方高過她一個頭,于是苻錦跌跌撞撞的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本靜靜的教室,哄的一聲,大家都笑了。苻錦氣急敗壞的怒喝:“哪個不長眼的撞本公主……你!怎么又是你!”
王曜彎腰,低頭,直直看著坐在地上的苻錦,突然綻放一朵微笑,道:“對,又,是我,夫子正在上課,我尊貴的錦玉公主你這是,又,準備去哪?”王曜著重突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又”字,戲謔著,沒有一點要扶她起來的意思。
苻錦擰著眉毛,強自掙扎:“本公主,本公主哪都不去!”起身,拍拍屁股,原路返回,重重的坐回坐位,暗暗罵著:“癩皮狗!討厭鬼!”
門口的王曜笑得更開了,無所謂的退回去,消失在門外。
苻錦沮喪地扭頭看著窗外,那個神仙哥哥連一點影子都看不見了,兀自難過著,夫子說的話是一個字都沒聽見。
終于下課了,苻錦急沖沖的沖進父王的仁康殿。人還沒進門,扯著軟軟細細的童音大叫:“父王!我要跟你借個人!”
苻堅無奈地搖搖頭,頗有寵溺意味的笑道:“這個錦兒!都是孤慣壞了!”對王猛頷首:“景略兄見笑。”
丞相王猛拱手,恭敬道:“臣下不敢,錦玉公主天真活潑,嬌俏可愛,讓人見之忘憂,有女如此,是大王之福。”
苻錦拜過父王,又甜甜地叫了聲:“丞相伯伯好!”
王猛立刻正襟,:“臣下不敢,公主折煞臣下!”
苻堅虛扶一把,“景略兄不必如此拘禮,現下并無旁人,景略兄自是當得起小錦兒這一聲伯伯。”
王猛立刻拜倒高呼:“叩謝大王隆恩!”
“快起來。”
見著父王與丞相這么禮來禮往倒是把苻錦給晾在了一邊,于是苻錦拉拉苻堅的衣角試圖喚起父王的注意:“父王!”
“怎么了,孤美麗的小公主?”苻堅慈愛的看著女兒,完全沒有朝堂上的英明與威嚴。
見父女倆似是有話要談,王猛立刻準備告退,卻被苻錦攔下:“父王,錦兒有事想跟丞相伯伯談談。”
苻堅頗覺意外卻仍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八歲的苻錦一本正經的對著當朝丞相做出痛心疾首狀:“丞相伯伯!你怎么可以不讓王曜哥哥上學堂!錦兒是個女孩都要寫字讀書,更何況作為堂堂百官之首,丞相伯伯你的公子,怎么可以只是在學堂門口看門!”
依著對自己女兒的了解,苻堅瞬間就明白了原委,定是苻錦又準備逃課去玩,被自己派去盯著她的王曜給堵回去了,想到一貫無法無天的女兒又敗在自己慧眼識珠派去的王曜手上,不禁有些大仇得報,幸災樂禍的得意,兀自哈哈大笑起來,裝作沒看見女兒投過來的哀怨的小眼神。
王猛哭笑不得,只得小心翼翼的解釋:“公主恕罪!并非是臣下不讓犬子讀書,實是犬子三歲識字,十歲辯敗群儒,沒有夫子愿意再教他,只能在家自學。”
苻錦郁悶了,卻兀自掙扎:“那就習武啊,學無止境,王曜哥哥天資高穎,若是習武必然也會很有成就的。”
王猛為難道:“公主高見,犬子自幼倒是也曾習武,如今但凡新來一位武術師傅,第二日必是鼻青臉腫,決然而去。對著這個小子,臣也是莫可奈何,而后幸得大王隆恩,得以入宮護佑尊貴的錦玉公主,總算有個正途,老臣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苻錦嘆一口氣:唉!怪不得打遍皇宮無敵手的本公主卻栽了那個小子手上,真是個變態啊!
似是不忍繼續打擊苻錦,王猛再次告退,苻堅允了。
苻堅想起苻錦剛來時喊得那句話,疑惑著問道:“錦兒,你說找父王借個人,借誰?”
苻錦倍受打擊,有氣無力的道:“父王你聽錯了,錦兒來時沒說話。”
看來跟父王貼身侍衛學厲害招術也不能從王曜手里解救自己,只能另想辦法了。
丞相府。
“曜兒,公主殿下始終是君,你切記不可越了本分。”王猛面露憂色。
王曜低頭,恭敬的做個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