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葛桐現在已經能以一個很平和的心態面對失眠，她聽著宿舍里其他人傳來平緩的呼吸聲，默默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似乎想透過厚厚的墻璧看見外面的星空。

　　五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葛桐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好在還很精神，和宋清顏一起洗漱完后去食堂吃早飯。

　　寒冬越來越近，清晨還不見太陽，西邊的月亮還很明亮，兩個人在路上裹緊了自己的衣服。

　　因為今早需要到操場集合，遠足開幕式結束后各班就乘坐對應班車出發，沒有其他時間吃早飯，雖然才早上5：50，食堂也有不少學生在吃飯了。

　　“買點方便拿著的飯吧，快來不及了，等會咱去車上吃也行。”宋清顏拉著葛桐去了糕點窗口。

　　沒睡好覺，葛桐沒什么胃口，宋清顏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兩個人提著打包袋匆匆跑到操場時，各班已經集合得差不多了。

　　宋清顏和葛桐來的比較晚，自動站到班級末尾了，旁邊十班也列好了一隊。

　　葛桐把涼了的面包揣進懷里，今天突然降溫了，又加上昨晚沒睡好，她感覺整個人都暈暈的。

　　級部主任簡單說了注意事項和這次遠足對高三同學的意義后，考慮到早上溫度過低，提前讓同學們上大巴等待出發了。

　　這一屆高三一共有28個班，每班平均到場30來個人，一輛大巴車可乘坐52人，所以有兩個班拼車的情況，每輛車有負責老師，一共有20輛車編好號按順序停在學校主干路，時間一到就準備出發。

　　十班和十一班幾乎是全員參加，所以被分到了兩輛大巴車上。

　　宋清顏和葛桐排在班級隊尾，最后才能上車。看著前面還有長長的隊伍，宋清顏嘆了口氣：“昨天還特別期待這次遠足呢，這樣看來也一般啊，凍死我了，不知道山里會不會更冷。”

　　葛桐點點頭沒有說話，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有個人拍了拍她后背，葛桐回頭，發現鐘祁拿著兩個沖鋒衣外套和一個大保溫盒站在他后面。

　　“昨晚回家看到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所以給你們拿了兩個外套。”

　　葛桐還沒來得及反應，宋清顏先接下了，“太好了！謝謝你啊鐘祁！”

　　鐘祁看葛桐的反應，確定她沒覺得自己多慮后，點點頭，“那我先回我們班上車了。”

　　“天吶，我真不敢想，鐘祁人也太好了！”宋清顏碰了碰保溫盒還是溫的，她笑著用肩膀撞了撞葛桐，“等會去車上吃吧。”

　　葛桐看著鐘祁上了車才回過神來。

　　“嗯。”葛桐接過宋清顏手里的沖鋒衣，緊緊抱在懷里。

　　保溫盒里是簡單的早餐，兩塊水煮玉米、四塊壽司、兩個蛋卷、兩個蝦仁蒸餃，還有兩小碗小米粥，不滿不溢。

　　好溫暖。

　　大青山距離學校有一段距離，一路顛簸，葛桐吃完早飯后在車上睡著了，宋清顏偷拿了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也沉沉睡去。

　　下車的時候，幾位校領導早已拉好橫幅，上面都是給高考生加油的標語。

　　28個班浩浩蕩蕩，每個班兩排，陸陸續續進山。

　　十點來鐘，逐漸回溫，一路上能聽見鳥鳴，大家有說有笑的，沿著環山公路慢慢徒步，漸漸分散成幾個小組織。

　　部分家長也跟來了，不過他們是開車隨時陪伴在孩子們身邊，學生們在公路最里側，外面一圈經過的車隊就是家長和老師們。

　　鐘祁走在十班最末尾，時不時回頭看一下十一班的距離。

　　走了快一個小時，宋清顏見大家都不排隊走了，索性拉著葛桐跑到班級最前面，和十班逐漸會合。

　　于是兩個人有意無意越走越近，宋清顏慢慢退到后面，偷拍了幾張發給了趙凌玉。

　　“看~”

　　“？”

　　“嗑死我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撮合成了。”

　　“……”

　　宋清顏看著屏幕上的省略號皺眉，總感覺趙凌玉今天比平時冷漠。

　　“你們班還是按照隊伍走的嗎？”

　　“沒有，我沒跟隊伍。”

　　“啊？那你在哪兒？”

　　趙凌玉拍了張車內的照片發過去，這次換宋清顏發“？”了。

　　“昨晚回家洗完澡不小心摔了一跤，腳踝扭傷了。”趙凌玉看著腫起來的腳踝不知道說什么好。

　　“疼不疼啊，那你今天應該好好在家里休息呀。”宋清顏越走越慢，葛桐忍不住回頭看她發生什么情況了。

　　“因為想和你一起宣誓。”

　　宋清顏看到這里鼻子微微一酸，的確，趙凌玉過段時間就要去集訓了，高考前他們能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她也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謝謝你。”

　　“不會耽誤你后期集訓吧？”

　　“不會，最多一個星期就恢復了。”

　　“那就好。”宋清顏把手機揣回兜里，吸了吸鼻子，追上了葛桐他們。

　　中午十二點多，一行人徒步了三十里路，浩浩蕩蕩的隊伍到達了山頂的紀念館廣場，因為有的班級人數不全，就算是28個班，一共也九百來個學生，大家按班級站好，準備升國旗宣誓。

　　剛剛一路上，葛桐和鐘祁都沒怎么說話，盡管如此，葛桐仍然能感受到周圍人投來的目光。她恨自己不能直起身來承受目光，又恨自己憑什么要承受這一切。

　　鐘祁回到自己班里，覺得今天自己表現不是很好，兩個人表面和諧，卻總有一層隔閡。他想開口破冰，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不是沒和女生交往過，也自認為溝通能力沒問題，可每每到了葛桐這里，他就像喪失了語言能力一樣，只有說公事的時候還算自然。

　　所有人舉起右拳，國旗在陽光下飄揚，紅得晃眼。

　　“我用青春的名義宣誓，不負父母的期盼，不負恩師的厚望，不負青春的理想……”

　　高中生活一幕幕在她眼前展開，葛桐回憶起自己一次次自暴自棄時的樣子，想起自己無數次在深夜煎熬，想起父母朋友對自己的期望，想起自己的夢想，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快到她掌控不了一切。

　　淚水蒙住了雙眼，葛桐用另一只手擦去，她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用最好的狀態迎接高考。

　　宣誓完各班組織學生去紀念館食堂吃飯，一些學生帶了午飯選擇在外面吃，葛桐和宋清顏沒買午飯，所以打算進餐廳吃，順便把早上的餐盒洗一下還給鐘祁。

　　祁文竹身為學校老師和家長一起參加了這次活動，她帶了家里做的午餐，想和兒子一起吃。

　　餐盒外壁滲出水珠，余溫正被寒冬冷氣侵蝕，祁文竹不想讓鐘祁吃冷飯，于是打開車門，準備去餐廳加熱一下。透過車窗，她看見鐘祁正往餐廳跑，順著跑的方向，看到了兩個女孩的背影。她突然泄了氣一樣，手在車門扶手上動彈不得。

　　她不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