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蒹葭蒼蒼
“嘀嗒,嘀嗒,嘀嗒……”
浴缸里的水面似乎從來沒有平靜過,時常是波瀾蕩漾著,讓人看不清里面人的身影來。
一只手垂在浴缸的邊緣,白皙的手掌骨節(jié)分明,修長的手指上還掛著些水珠,這上邊的肉哪怕是多上或少了一絲一毫都會失了這份均衡到極致的美感。
微微的顫動,泡在浴缸里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蒼白的天花板,沉了下去。
潛水員諾提勒斯曾經(jīng)說過:倘若你迷失在黑暗之中,除了前行別無他法。
易品弦知道,在姬白蔚的這條路上,他只能前行。
姬白蔚為什么會認(rèn)死一個姬白蔚?很多人都不明白,邢念念不明白,道森不明白,姬白蔚更不明白。
事情要從七年前說起。
七年前的時候易品弦還在本市的一個普通高中過著和普通人無異的生活,每天和其他人一樣,日復(fù)一日。
但是和其它學(xué)生不一樣的便是易品弦回到家以后并不是休息,而是被迫學(xué)習(xí)很多他遠(yuǎn)遠(yuǎn)未能觸及的待人之道、馭人之術(shù)。
父親易國保想鍛煉他,于是便讓他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可父親又不可能由著他和一個普通人一樣,于是又讓他承受著遠(yuǎn)超常人的壓力。
甚至說,在易國保的眼里易品弦只是一個保證家業(yè)不被外人奪去的棋子,還是一個備用棋子。
在這個一個家庭里,易品弦感受不到愛,感受不到親情,哪怕他有著常人想象不到的物質(zhì)生活。
所以當(dāng)他遇見那個女孩的時候,他無法自拔。
這是第一次他有了一種被愛的感覺,那種純潔的、沒有金錢摻雜其中虛偽的愛。
女孩叫柳鑫逸,是一個,該怎么說呢,很高冷的女孩。
但她卻也很暖心。
和柳鑫逸的愛情算不上多轟轟烈烈,更是有些平淡無奇。因為這段愛情它很奇妙,穿插在中間的是隔著千百公里的朦朧。
沒錯,堂堂“盛極一時”易品弦的第一次戀情,居然是網(wǎng)戀。
隔著網(wǎng)絡(luò),易品弦不知道柳鑫逸的相貌,柳鑫逸也不知道易品弦的家底,兩人對對方的了解僅限于通過打字與語音之間傳遞的消息。
這就像是開盲盒一樣,從聲音中辨別著對方的性格、處境甚至是相貌。
大約是相識了兩個月的光景,易品弦第一次和柳鑫逸交換了各自的照片,也是他第一次南下。
六個小時的飛機,六個小時的等待,易品弦終于是和柳鑫逸擁抱在了一起,如此深情。
“我在等你。”柳鑫逸說。
“我在找你。”易品弦回答。
真巧,自己正在找的人也在等自己,不遠(yuǎn)萬里。
那時候的易品弦可還不是“盛極一時”的種馬人物,單純的他只想著能夠抱住柳鑫逸,就這樣抱著,永遠(yuǎn)抱著。
但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門當(dāng)戶對。
很不幸,易品弦的這段戀情被易國保知道了,而且易國保直言:你易品弦必須立刻、馬上給我結(jié)束這段荒謬的兒戲!你給我記住,你要娶的只能是車家小姐那樣和我們易家門當(dāng)戶對的女人!
三天,易國保只給了易品弦三天,如果三天內(nèi)易品弦還不能和柳鑫逸撇開關(guān)系,那他易國保就只能親自去找柳鑫逸的父母談?wù)劻恕?p> 無二的,兩個人的愛情,到此結(jié)束。
但是易品弦的絕望并不只是源于此,更源于當(dāng)他把這一切告訴柳鑫逸時柳鑫逸的反應(yīng)。
“我們分手吧。”一點掩飾都沒有地,柳鑫逸直接就和易品弦提了分手。她告訴易品弦如果她早點知道易品弦是這樣的家庭她會慎重考慮兩人之間的戀情,甚至兩人之間根本就不會有這段戀情。
易品弦知道,柳鑫逸說的不是氣話,她是認(rèn)真的。
哪怕易品弦想要和柳鑫逸私奔,哪怕易品弦愿意放棄一切只為了和柳鑫逸在一起,柳鑫逸也選擇了分離。
因為柳鑫逸知道,就算易品弦想走,易國保也絕不可能就這么讓他走。如果易品弦真的和自己私奔了,那自己,還有自己的父母,以后都不得安寧。
和姬白蔚一樣,柳鑫逸是一個理智到不理智的人,她一定會如這話說的一樣,將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妥善考慮。
而考慮的結(jié)果,無非是有緣無分。
易品弦不怪柳鑫逸,畢竟這算不得是她的錯。只是后來有人再問易品弦信不信愛情的時候,他說:“我相信愛情,但我不相信堅不可摧的愛情。”
濫情,不羈,甚至是種馬,這變成了易品弦分手后的日常,就連他那個不可一世的老爹也拿他沒辦法。
不過這比起易品弦嚷嚷著要娶那個下賤的女人要好多了,易國保想。不論易品弦怎么活,只要他不去娶一個和傭人一樣的女人丟他們易家的臉就行。而且說不定到最后還能讓他娶一個哪家商業(yè)伙伴的女兒,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再后來易品弦成年了,他的哥哥易鷹波更是國外進(jìn)修歸來,直接就做好了接手易家公司的準(zhǔn)備,易國保也就沒有再怎么關(guān)心過易品弦,只是讓管家每個月定時給他打錢,至于其他的他一概不過問。
一句話,只要不丟了易家的臉,易品弦死在外面也和他沒什么太大的關(guān)系。
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在易品弦敢這么明目張膽追求姬白蔚,反正只要他不把姬白蔚帶回家去領(lǐng)證易國保就不會多嘴,至于真的要領(lǐng)證的時候該怎么辦,那也得先追到手再說了。
“嘀嗒,嘀嗒。”
“篤篤篤。”
“你好了嗎?”邢荏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將易品弦拽了回來。
“啊,馬上。”易品弦把自己從浴缸里撈了出來,匆匆裹上了浴巾,靠到了門上。
“怎么了?”
“我,內(nèi)個,我的衣服在里面沒拿出來。”
易品弦回過頭,一件粉嘟嘟的小型貼身衣物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置物架上。
“吶,下次別忘了。”
“哦哦,好的。”邢荏苒匆匆接了過來,滿臉通紅。
“呵。”易品弦輕笑一聲,關(guān)上了門。
隔著那層朦朧的毛玻璃,邢荏苒能模糊的看到易品弦扭動著的腰肢,再加上之前驚鴻一瞥的八塊腹肌,一時間讓她一陣羞紅。
“晚上早點睡,明天還要上課吧?”易品弦很快就擦干了身子,穿著浴袍走了出來。
正瞧見了滿面緋紅的邢荏苒。
“怎么,又不是沒見過。”
“咳,我去洗衣服。”邢荏苒別過臉,從易品弦的身邊擦了過去。
邢荏苒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拐角處,慢慢消失在了易品弦的眼里。
易品弦拿過手機,給姬白蔚發(fā)了一條消息。
“你可以去睡覺了。”
姬白蔚始終不是很明白,為什么易品弦說話永遠(yuǎn)跟吃了槍藥一樣。
“知道了。”不過姬白蔚沒有選擇和易品弦糾纏,只是同樣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回來以后她就收到了鄭博書的消息,并且在對方提出視頻要求的時候以室友在邊上為理由婉拒了他。
姬白蔚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白蔚,你這大半夜的又干啥啊?”
“幫我查一下那個鄭博書的詳細(xì)信息。”
“要多細(xì)?鐵杵磨成針那么細(xì)嗎?”
“家庭住址還有工作單位,還有別的你看看還有什么吧。”
“這個,姐,白蔚姐,不是我說,你這個,我不好辦啊。”
“怎么了?”
“你這,你這查的人家私人信息,不合規(guī)矩!”
“要多少錢?”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個我……我真辦不了。”
“再加五千,夠不夠?你知道我要這些資料做什么,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了。”
“唉這,姐姐,這不合規(guī)矩的事兒咱不干啊。”
“再加一萬,就這么說定了。”
“一萬啊,成成成,不過我可得先和你說好,出了事兒你可不能賴我啊!”
“嗯,我明白。”
“那成,三天,姐你等我消息,三天內(nèi)給你搞定。”
“嘟嘟嘟.......”
姬白蔚掛斷電話,看見了一旁看著正自己的Merlin。
“嗷嗚~”Merlin走到姬白蔚的身邊,蹭了蹭她的小腿,眼神中居然是能看出些心疼來。
姬白蔚蹲下·身子,輕輕地?fù)崦鳰erlin的下巴,與它對視著:“放心吧,姐姐不會做不正確的事情的。姐姐沒能保護(hù)好媽媽,但是姐姐會保護(hù)好其他和媽媽一樣的人,乖。”
說完,姬白蔚把Merlin摟到了懷里,而Merlin也是乖巧地靠在姬白蔚的肩膀上一動不動。
有時候看著身邊的Merlin姬白蔚總會以為是姬白琛回來了,那個眼神,那份陪伴,熟悉到刻骨銘心。
“筱筱,我有點想你啦。明天我去你們學(xué)校看你吧,畢竟明天就是最后一場考試了,我不想讓你跑來跑去分心。”
姬白蔚對著鄭博書的消息深思著,小算盤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的響。
現(xiàn)在她還不知道該給鄭博書什么樣的處罰,不過看樣子想讓鄭博書動真心是不太可能的樣子,光是從這個人的言行舉止就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這樣的獵人想讓他對自己的獵物動心,不太可能。
那剩下的就只有身敗名裂和牢底坐穿了。
姬白蔚收起手機,簡簡單單回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