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姨夫是個沉默寡言的人,矮個子,黝黑的皮膚似是想要吞噬眼睛和鼻子,除了嘴巴有些顯眼,遠遠的看只能看到一個臉龐的輪廓。多年以后看了宮崎駿的作品,我老是情不自禁的拿他和無臉男做比較。
他的長相給人一種有些怪異的感覺,尤其對于孩子來說。聽多了大人在故事里把所有面目猙獰,長相怪異都通通貼上壞種的標簽。好人都是,五官端正,面容慈祥這樣的一種評判標準。無法判斷真?zhèn)蔚暮⒆櫻瑢⑦@個奉若識人法寶。
所以以前我總是認為,二姨夫就是個壞種。每次去他家玩,都趁他不在家的時候去。我感覺自己有時候不是自己,小時候總有一種預(yù)感。讓我去找某個東西,它不停的催促我去找,為此我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柜子,也經(jīng)常去翻二姨夫家的柜子。可從來沒有找到,預(yù)感讓我找的東西,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預(yù)感才漸漸消失。說到這里,有人也許會覺得我在撒謊,說實話我也不太相信。然而事實就是,的的確確我曾被某種神秘力量支配過。
每次我把家里柜子翻的亂七八糟,總認為我是調(diào)皮。為此被面容慈祥的外婆訓斥過,也被媽媽拿繩子抽過。然而二姨夫,沒有為此遷怒過我,討厭過我!一如既往的對我樂呵呵,相反,二姨為此討厭和咒罵過我。唯一一次被二姨夫罵,是上繳槍支后,柜子里遺落兩顆子彈,被我拿去扔火里的事情。小孩子對一件之前就堅信的事情,想要一下子就要轉(zhuǎn)變觀點還是有一定的難度,我依然認為二姨夫就是壞種。
二姨夫離我家很近,去請醫(yī)生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他頭上了。答答答的拖拉機,冒著滾滾濃煙來到了家門口。扎薩叔叔,向外公討要了一地的大塊大塊的碎木塊。他把所有的都撿起來,堆積在一邊。順便送了一包煙給外公,拿起一塊木塊,澆上水嘖嘖的稱贊木塊的紋理漂亮。他們兩個都像多年未見的忘年之交,坐在溪邊石頭上,吞云吐霧的吸煙熱情的相互交流。
醫(yī)生到了,穿著白色的上衣,黑色的褲子。個子不算高,肚子很大,臉上的皮膚很白,卻肉嘟嘟顯得很肥胖。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因為我是第一次看到他。他們先后起來上去和他打招呼。扎薩叔叔提醫(yī)療箱,外公開門請醫(yī)生往家里走。樹上的一群烏鴉,看到一群人進入院子,閉嘴不言警惕的注意著行人的一舉一動。
要是在平常我肯定是要去拿石頭打烏鴉,烏鴉看到我早就飛走了。九月的蘋果樹上,結(jié)滿了密密麻麻的果子,都已經(jīng)熟透了,紅彤彤的像掛著很多小燈籠一樣。烏鴉知道,這個時候我們?yōu)榱吮Wo蘋果,一般都不會去打它們。所以這個時候的烏鴉是知道在蘋果樹上是安全的。
二姨夫在停放拖拉機,我關(guān)上門和他一起進去了。扎薩叔叔,送醫(yī)生進去后,都沒有坐下喝口茶就走了。醫(yī)生進入爸爸所在的屋子,我也跟過去看了。他一會扒開爸爸的眼睛看,一會兒摸他手,還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按在身上聽。我好奇的往床邊湊,被媽媽趕出來了。
回到主屋,外婆和小姨他們都面帶憂色,二姨夫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埋頭喝茶。蘋果樹上的烏鴉,呱呱的叫著。我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出門攆烏鴉。烏鴉飛走了,地上的大木塊都消失了,只有一節(jié)一節(jié)的木段靜靜的躺在水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