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和何耀祖配合默契，本以為能騙得過凌懷安，沒成想他會刨根問底，非得讓何耀祖說出要借習題集給凌志的人是誰。
凌懷安在濱海市生活了大半輩子，認識的人肯定多，隨便說個子虛烏有的人名出來，未必蒙騙得了他。
二人陷入尷尬境地，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話好了。
凌懷安一哂道：
“說呀，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緊追不舍，企圖逼出二人的真話。
一輛吉普車風馳電掣而來，猛的在他們身畔停下。后車門打開，程煥誠從上面下來，奇怪地問：
“這么熱的天，你們不在屋內乘涼，為何站在這兒曬太陽？”
可算來了救星，凌志腦筋一轉，立時有了主意，迎過去說：
“程副主任，您總算來了，你答應送我的那套習題集呢？我讓何耀祖找到你的辦公室去取，你的秘書小王卻告訴他，你出差去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程煥誠聽得稀里糊涂，根本答不上來，凌志不等他反應過來，緊接著說：
“你不會是親自給我送習題的吧，快點交給我呀！”
程煥誠雖然聽不明白凌志說的是啥，也只得接過他的話茬：
“我是分管教育的副主任，你想要些模擬試卷練練手，并不是難事，等兩天我找些來給你。”
凌志根本不給父親發問的機會，窮追不舍道：
“還要等兩天？再等兩天就高考了，我還要那些習題集有什么用。”
程煥誠對凌志的話信以為真，回道：
“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搞些復習所需的材料。現在我到了你的家門口，你就不能請我進屋坐坐？”
凌懷安認得程煥誠，他可是副廳級的區革委會副主任，看到他與凌志如此熟稔，早將對凌志的懷疑丟到了九霄云外，連聲向院內讓著：
“程主任，您能到咱們家來，我和凌志真是求之不得，快點進屋坐。”
程煥誠意外出現，對凌志來說，就像久旱逢甘雨的感覺，向何耀祖使了一下眼色：
“讓你去找程副主任取一趟東西，就惹出這么大的婁子，你還有什么用，還不快走。”
今天何耀祖差點被當成小偷抓起來，再無心情催促凌志開工印東西賺錢了，巴不得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連招呼也未打，跳上三輪，飛奔而去。
在凌懷安父子的陪同下，程煥誠進了客廳，看到復習功課的瑛子，笑著說：
“原來瑛子姑娘也在這兒，看到我也不打招呼，是不是認不出我了？”
正聚精會神做著習題的瑛子，猛的抬頭，立刻認出了程煥誠，站起身，紅著臉說：
“程主任，那天虧你幫忙，我怎會認不出您呢！”
程煥誠開起了玩笑：
“雖然過去好長時間了，不過那晚的事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外甥姚勝國要找你們的麻煩，你們為了我能提供幫助，竟然裝扮成夫妻，不過據我看來，你們郎才女貌，還真是天生的一對。”
瑛子被臊得臉更紅了，嚶嚀了一聲：
“程主任……”
凌志卻是另外一種心情。那天晚上是因為他們到復丹大學賣小冊子，才被姚勝國追趕的，生怕程煥誠口無遮攔，把此事說出來。趕緊把程煥誠的思路引過來：
“程主任，您今天來找我，肯定有其他的事。對不對？”
程煥誠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有關他寫作的事，不想讓凌懷安這個體制內的下屬知道，望了凌懷安一眼，問：
“記得你們基層人員大都派上了防洪大堤，你怎么……”
按規定凌懷安應該在散會之后就該返回濱河大堤，在兒子即將面臨高考的情況下，他著實放心不下，本想偷著在家呆上一晚上，面對程煥誠的質問，不得不表態說：
“幾天沒回來了，我回家只不過看一眼，馬上就走。”囑咐凌志：
“今天你和何耀祖演的雙簧，別以為能騙得過我，眼看要高考了，你能不能省些心？”
凌懷安騎車走了。程煥誠從隨身攜帶的皮包中，掏出那部《苦難歲月》的手稿，遞給凌志說：
“按照你的指點，這部小說的第一部我已經完成，但我找了幾家出版社，他們一致認為，在當前環境中，這種題材的小說不適合出版。如果出版不了，我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當前社會是什么樣狀況，凌志只怕比程煥誠更了解。他想到自己創辦的那個印刷作坊，整天東躲西藏，生怕被人當作投機倒把抓了，如果能得到出版審核部門的公開認可，一方面再用不著偷偷摸摸，另一方面還可以名正言順的擴大規模。
要想得到出版審核部門的認可，就必須把出版部門的實權抓到手中。面前這位區革委會副主任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直接跟程煥誠提出這一建議，以他二十年的特殊經歷，肯定不會同意。必須要采取迂回戰略。凌志循循善誘說：
“程主任，你知道出版社為何不敢替你出書？”
“他們當然是怕出版審核部門通不過。”
“如果審核部門搶先通過了，出版社是不是就沒有這層顧慮了？”
程煥誠搖頭苦笑：
“那怎么可能。濱海市出版署又不是咱家開的，他們怎么可能聽我的。”
凌志說：
“出版署屬于國家，的確不假，但要是您能把第一負責人的職務抓到手中，跟自家開的又有什么兩樣。”
凌志這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計，在程煥誠聽起來不免匪夷所思。驚訝的盯著凌志看。
凌志笑道：
“你這樣看著我干嗎？在你進牛棚之前，就是濱海市的文聯主席，和出版署一把手是同一級別，你現在爭奪這個位置，并不是非分之想。”
程煥誠從骨子里充斥的都是文人的習氣，近二十年的艱難歲月，他之所以忍辱活到現在，其目的就是能寫出一部可以流傳后世的文學作品。花費那么多的心血寫出的作品卻不能出版，實在讓他難以忍受。如果自己真的擔任出版署的一把手，出書還會是問題嗎。
程煥誠左思右想，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聽你的，干！只是濱海市出版署的第一負責人干的好好的，市里也不好平白無故的換人。”
凌志冷笑說：
“他干的再好，咱們給他制造些麻煩不是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