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烏云遮住了月亮,雨水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濺起一朵一朵的小水花,空氣中隱約傳來鐵刃相交的聲音,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飄來,一切都顯示著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一個女子扶著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子匆匆行著,不時向后面瞥去。摸到花玉城身上的鮮血,莫離不安的情緒不斷擴大。
“阿城,堅持住,小骨還在等著我們呢,你千萬不能有事??!”
“阿離,我……你放下我吧,趕緊去救小骨?!被ㄓ癯侵雷约阂呀浭菑婂笾┝?,剛才與溫氏的打斗已經傷到了他的根本,阿離帶著自己只是一個累贅,還有可能連累她。
“阿城,你休要胡說,我們一定會平安回去!”莫離大聲喊著,抹掉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更加用力摟緊花玉城。
“膽敢偷盜溫氏玉衡,今天定要殺了你們!放箭!”身后溫氏追兵來勢洶洶,眼看就要追上來。
花玉城夫妻堪堪躲過來箭,還來不及喘息,就看見一支流箭猛然射向莫離的胸口,青黑的箭頭顯示,一旦中箭,必死無疑。花玉城眼見妻子就要被射中,一個轉身,抱住了莫離。
“嗯……”
“不?。 ?p> “阿離,快走,不要管我……”
花玉城低頭吻了一下莫離的額頭,將一個碧綠色的玉器塞到莫離手里,然后用盡全身力氣把莫離推開。
大雨之中,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明明即將死亡,面對身后的利刃,仍毫不動搖,還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在唇邊鮮紅血液的映襯下,竟顯得凄涼而又絕美。
“快走,照顧好自己和小骨!”
莫離看著自己深愛的丈夫,又捏緊了手中的玉衡,一咬牙,轉身向林中跑去?!暗任遥⒊恰?p> 望著莫離逐漸消失的身影,花玉城最終倒了下來。
“如有來世……”我希望能再遇到你們。再見了,阿離,小骨。
“讓人給跑了,一群沒用的東西,干什么吃的!”溫氏護法溫啟大怒道,順手抽了下屬一鞭子。
“護法,花玉城身上沒有玉衡,應該在莫離身上,我們現在怎么辦?”
“繼續追,務必把玉衡給我追回來!”
“是!”
云黎山上,莫離沖進了一間小院里。屋中躺著一個約摸五六歲的女童,生的可愛至極,但緊閉的雙眼,蒼白的膚色,和那若有若無的呼吸,都顯示此童似乎隨時都可能離去。
這個女童就是花玉城和莫離夫妻的女兒花千骨,但可惜她是早衰的命格,天生體弱,活不過六歲。花玉城研究無數典籍,找到了幫女兒延壽的方法。傳言玉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傳言雖有所夸大,但確有延壽的能力。因此夫妻二人才會冒險去溫氏偷盜玉衡。
莫離輕撫著花千骨蒼白的臉頰,溫柔呢喃,“小骨,你有救了,你會健康長久地活一輩子的?!笨墒窍氲秸煞虻乃?,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擦干眼淚,莫離拿出玉衡,起身坐好,施法將玉衡融入花千骨的心臟??粗窈庵饾u融入花千骨的身體,花千骨的臉色也慢慢變好,莫離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剛一放松,身體上的傷痛和消耗就異常明顯了,莫離虛脫地趴在床邊。
“娘親,你回來了,爹爹呢?”軟糯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吸引人的注意。
“小骨,你醒了,身體好些了吧?你爹爹他……”
“噗!”話還沒說完,莫離就吐了一口鮮血。
“娘親?娘親!你怎么了!”
時光荏苒,十一年光陰很快流逝。
酒館中,說書人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他所知道的故事,人們或飲茶,或喝酒,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你們是不知道啊,那云黎山中,據說有一個妖女,她本該活不過六歲,可現在居然逆天改命,活得好好的。都說她是修習了邪術,吸人精血來維持自己的性命。”
“說書的,照你這么說,怎么沒有人去為民除害啊?”
“就是就是,又沒有見過,也不知這傳言是真是假?!?p> “誰說沒有人去過,我可知道,有不少散修之人都曾去過。只不過啊,那云黎山上云霧彌漫,鮮有人能找到那妖女,說不定有什么陣法掩護。”說書人又說道。
“哎,這些小修為的沒辦法,那些修仙世家就沒有動靜嗎?”
“呵,現在的修仙世家可不比以前了。溫氏一族以前雖霸道了些,但也沒做什么惡,可自從新家主溫若寒當家后,溫氏行事越發暴虐,隱隱有壓制其他家族之勢。聶氏和金氏明哲保身,不管閑事。江氏雖行事正直,但離此地甚遠,管不著啊?!?p> “那姑蘇藍氏呢,藍氏名聲不是挺好的嗎?”
“唉,世人嫌棄藍氏管教嚴厲,藍氏收的弟子越來越少,而且藍氏嫡系之人也不多,藍家也就還有個姑蘇雙壁可以拿出手了。”
“接下來,我們就說一說這姑蘇雙壁藍渙和藍湛。說這二人啊……”
說書人說得起勁,人們也聽得高興,可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又有誰在乎呢。世人就是如此,真真假假,容易相信傳言,一句話就可以給他人定論,一句妖女就否定了他人的存在。
二樓的房間內,兩名男子相對而坐,一人身穿墨藍色衣衫,一人身穿月牙白衣衫,具是坐姿挺拔,面容姣好,風度引人。兩人長得有三四分相似,但一人面容和熙,看著親切而又疏離,一人雖面色冰冷,但少年清澈的眼神又沖淡了一絲冰冷。二人就是世人口中的姑蘇雙壁藍渙藍曦臣和藍湛藍忘機。
“忘機,方才所聽,可有什么想法?”藍渙放下手中的茶盞,緩聲問道。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彼{湛沉聲回道。
“謠言不可盡信,也不可全不信,總要親身證實一番才好評價?!?p> “是。”
“不過我倒是聽叔父提起過,那山中的女子是花玉城和莫離夫妻的孩子。當年叔父對他們二人頗為賞識,還曾借藍氏藏書閣讓二人查到用玉衡救助他們孩子的方法?!?p> “玉衡?”
“正是。其實玉衡本就是花玉城年幼時偶然得到的,但那時花玉城孤身一人,溫氏虎視眈眈,花玉城為自保,才把玉衡交給了溫家。叔父說當時溫氏似乎想借助玉衡修習邪術,花玉城夫妻誤打誤撞破壞了溫氏的計劃?!?p> “如此,此次溫氏邀請各大家族,想來是為了玉衡了?!?p> “應該是,也不知此去如何啊?!?p> 二人想到溫氏對各大家族的打壓,凝望著茶盞中漂浮旋轉的茶葉,陷入了深思。此一去,禍大于福啊。
云黎山中,陽光穿過濃厚的云霧,照亮了山間的景物。
一個少女穿著一件翠綠色的衣服,臉上掛著爛漫的笑容,靈動的眼眸像小鹿一般清澈懵懂,手里抱著一路走來摘的花朵,走向一個墓地。
墓碑上寫著“家父花玉城家母莫離之墓”。
花千骨將花放在墓碑前,然后坐在旁邊。
“爹爹,娘親,我又來看你們了。好久沒和你們見面了。”
“昨天又有幾個人上山了,不過他們很快就迷路了,沒有發現我呢?!?p> “對了,爹爹,娘親,我打算過幾天下山一趟。你們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不讓別人認出我,也不讓別人傷害我的?!?p> 花千骨知道,自己是不同于常人的,她的命是爹娘給的,也一直被溫氏所覬覦。
雖說她的命來之不易,可人生在世,誰又能事事如意呢?;ㄇЧ窍?,現在自己孤身一人,以往的十一年日日生活在山中,以前還有娘親陪伴,可現在實在無趣,倒不如下山一番,看遍世間美景,嘗過人間百態,也不枉我來世間一遭。
人生不過短短百年,不求萬事順遂,但求問心無愧,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