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的窗子倒映出熙熙攘攘的人影，我看著喜喜的影子，胸口像是被裹上了幾層膠帶，悶得難受。我轉(zhuǎn)(zhuǎn)向出口風(fēng)(fēng)吹來的方向，大口大口呼吸著這清涼的空氣。天是灰蒙蒙的，我總覺得像是故意的橋段，但事實(shí)(shí)就是如此，如此的不可思議。

　　喜喜還沒有上地鐵，清晨小雨帶來的涼風(fēng)(fēng)吹散了她的頭發(fā)(fā)。一個(gè)(gè)大號(hào)的行李箱堵在她面前，她坐在站臺(tái)的長椅上，雙手撐住下巴，安靜地看著擠上地鐵的人群。

　　“快開車了。”我轉(zhuǎn)(zhuǎn)向她說。

　　“嗯，再等一趟吧。”她還是保持姿勢(shì)不動(dòng)。

　　我走過去，坐在長椅上。地鐵發(fā)(fā)出滴滴的聲音，門緩緩關(guān)(guān)上，呼嘯著沖向毛毛雨之中。

　　“你知道這趟地鐵的終點(diǎn)(diǎn)是哪嗎？”喜喜問我。

　　我想了一下，“劉園？”

　　“不對(duì)，這趟地鐵終點(diǎn)(diǎn)是廣州。無論何時(shí)(shí)，這趟地鐵都能通到廣州。”

　　我不再說話，學(xué)(xué)妹還在學(xué)(xué)校等著我，我看了一下表，已經(jīng)(jīng)過了二十分鐘了。

　　“你說，我們不在一起到底對(duì)不對(duì)？”喜喜語氣逐漸哽咽，“我為什么現(xiàn)(xiàn)在有點(diǎn)(diǎn)不甘心后悔呢？”

　　我不敢盯著她看，冷冷的風(fēng)(fēng)吹在臉上，像刀子。

　　“但是無論如何，我還是很珍惜那些日子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喜喜說，“可惜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

　　“記得平行世界嗎？”我說，“某個(gè)(gè)平行世界里，也許是另一個(gè)(gè)結(jié)(jié)果。”

　　“為什么不是我們這個(gè)(gè)世界？”喜喜眼淚流了下來，“我好怕回去一輩子看到頭，就那樣工作結(jié)(jié)婚生子，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生活總要?dú)w于平淡的，誰能一直激情呢？”

　　下一趟地鐵帶著幾絲細(xì)(xì)雨沖進(jìn)(jìn)站臺(tái)，喜喜等了一會(huì)兒，還是站了起來。

　　“剛才不該說那些的，”她拖著大行李箱，我?guī)退嶸系罔F，“你和學(xué)(xué)妹怎么看也比我們兩個(gè)(gè)適合，意外終究是意外，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們能一直走下去。”

　　“回到廣州，你可要好好生活啊。”我強(qiáng)(qiáng)擠出微笑，對(duì)她說。

　　“嗯嗯，一定，不要忘了，這趟地鐵通往哪里。”地鐵門關(guān)(guān)上，帶著揮手的喜喜消失在雨幕的建筑群里。我不想在站臺(tái)久留，一個(gè)(gè)人也實(shí)(shí)在難以承受這種感覺，此時(shí)(shí)必須要回到學(xué)(xué)妹身邊，我小步快走，往學(xué)(xué)校走去。

　　外面的雨像是細(xì)(xì)絲，不大，但是在衣服上打起一層水霧。來來往往的人低著頭，把能舉的東西舉過頭頂。我沿著走過無數(shù)(shù)次的道路，往前走著，看到了前方，一個(gè)(gè)熟悉的身影撐著傘，在向我趕來。

　　“她走了？”學(xué)(xué)妹問。

　　“嗯。”我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

　　“沒遺憾了吧？”

　　“沒有了。”

　　雨越下越大，周圍已經(jīng)(jīng)不見人影。車子從水洼中呼嘯而過，濺起一人高的水幕。一只流浪狗在公廁門前避雨，嗚嗚地呻吟不停。

　　“票買明天的可以嗎？東西寄走了吧？”學(xué)(xué)妹問。

　　“可以，東西寄了兩大包，還有一行李箱明天拿著就好。一晃真的要走了，從此再回來就是客人了。”

　　“我這不還在這里嘛，你還真不打算來看我？你先回去一年，一年后我不也就回家了嗎？”

　　我們走回酒店，學(xué)(xué)妹最后一年也搬到了老校區(qū)(qū)，前幾日給她搬行李安置好了宿舍。今天她堅(jiān)(jiān)持要在外面住一天，“雨天在宿舍里待不住，室友都在床上躺著玩游戲，壓抑的很。”

　　我們沿著海河向酒店方向走去，雨水落在河水里，漣漪相互交疊，河面像是有一萬只鴨子游過。

　　“把她的東西都刪掉，”學(xué)(xué)妹說，“畢竟無論如何，這一段已經(jīng)(jīng)過去了，我不想你一直沉浸在這里面，生活要看向前，前面只有一個(gè)(gè)人，那就是我。”

　　我點(diǎn)(diǎn)頭同意，遠(yuǎn)(yuǎn)處一只不知名的鳥在樹叉上干嚎，一條魚躍出水面又落下。

　　普普通通的一天，我想，就像落進(jìn)(jìn)海河的雨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