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來到神界的第100天,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我發現神殿的鐘聲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響一次,反正也不知道有什么意義,我就認為這是新一天到來的意思吧。花界的天空依舊晴朗,所到之處也還是之前的模樣,估計萬年之后也不會有變化吧。這么一想也挺沒意思的,什么都不變,永遠都是這副景色,多無趣啊。
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森林里探險,還真讓我找到了許多好吃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果子,有紅有綠、有紫有黃,有的酸有的甜,還有的發澀……這時候作為神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反正吃不死。而且我還發現那種紫色的小果子發酵后留下的液體,還挺好喝,不過喝多了會有種暈乎乎的感覺,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就連心情也會變得很快樂,就是看東西有些模糊,清醒后還會有點頭疼。
經過這件事,我把搜羅來的許多食物都做了發酵嘗試,嗯……雖然大部分都失敗了,不過也有算是成功的。那是我偶然間發現把白米用水加熱后再封起來,過幾天就會變酸,然后會有些許液體出來。雖然有些不情愿,但我還是喝了一口,說實話,那味道……嘔……差點沒把自己給毒死,真叫神永生難忘。不過好歹酸里有一點淡淡的特殊味道,和果子發酵后的味道類似,我給這種味道起名叫酒味。然后在我成百上千次堅持不懈把自己毒死的嘗試下,終于讓我做出了這種清清亮的透明液體,那酒香光是聞一下就能醉倒一片。
雖然過程有些慘不忍睹,但總算是成功了。我現在打算量產,這么好喝又有趣的東西,怎么能不讓其他神嘗嘗。我還給它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醉快樂,醉了就很快樂,上口又好記。
除了果子,我還在靠近花叢的樹上發現了蜜蜂的家,說實話,起初我有點害怕它們咬我,不過后來我嘗試接近它們之后,才發現它們并不會攻擊我,虧我傻乎乎緊張半天。
這種蜜蜂會產出一種黃色的黏黏的液體,味道甜甜的。我給它取名叫蜂蜜,這可是我突然靈感一現想出來的,把蜜蜂倒過來念,果然不愧是我。
對了,我還交到了朋友,名叫小藍,是一頭有我兩個那么高,角跟我的手臂一樣粗,通體冰藍還會發光的鹿。我第一次見它的時候,生怕它拿角頂我,躲在樹上不敢下來。誰知道這貨居然發現了我,甩著尾巴走到樹下就拿蹄子開始踹樹干。
我覺得自己被小瞧了,我只是害怕,但不代表我打不過你啊,結果我就從樹上掉下去了。呃……本來我是打算來個帥氣的凌空轉身落地,動作我都想好了,絕對一氣呵成。沒想到小藍卻用背接住了我,我摸了摸它的頭,它還顯得挺高興,馱著我在林子里逛了好久。我們倆就這樣成了朋友,現在誰也離不開誰,偶爾它還會幫我去找果子。別說,小藍總能找到最甜最好的果子。它睡著的時候就靠在我身邊,雖然我從沒睡過覺,也不會覺得累,但每到這個時候,我就跟它一起閉上眼睛,聽風吹花落的聲音。
若是能一直這么悠閑下去,一神一鹿一花林,好像也不錯。
——記于神歷100年2月1日
一天前,龍族領地。
龍軒負手立于書桌前,抬頭看墻上懸掛的一張女子畫像。畫像上的女子正在往水面上放花燈,似乎是看到什么抬眼笑了一下,而這一幕被永遠定格在這畫布上。
畫中人的笑容似乎也感染了這位凜若冰霜的王權者,龍軒的眼角不自覺變得柔和,回憶讓畫上的景物又活了起來。龍軒看到自己站在河邊,看女孩擼起袖子將買來的花燈一盞盞放到水面上,用手輕輕撥動河水讓它們飄向遠方。
女孩抬頭看他,笑著說:“軒軒,你別光站著看,也來放一盞啊。”
她正是花零。
龍軒看了看自己身邊都是些未出嫁的小姑娘,還有不少姑娘邊往這看邊捂嘴偷笑,搖搖頭說自己沒興趣。
花零忍不住打趣他:“別害羞嘛。”
龍軒偏過頭不看她,說:“沒害羞。”
花零只是笑笑,并不拆穿他,說:“那好吧,那我開始許愿了。”
“許愿?”
“是啊,今天是這個世界的什么節,什么節來著……”花零一時沒想起來。
龍軒忍不住提醒她:“七夕。”
“對對,七夕節。反正放了花燈許愿很靈的。”花零說著就合十雙手閉上眼睛默默許愿。
此時,湖泊上飄滿了花燈,星星點點照亮了每個少女的夢,又順著水流將她們的夢帶去遠方,直到交到意中人手上。
許完愿的花零睜開眼,拉著龍軒說:“走吧,回去了。”
兩人并肩走著,龍軒問她:“你剛許了什么愿?”
“嗯……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愿每天都像今天這般美好。愿世間萬物都開心快樂,萬事順意。”
“你愿望還挺多。”
“那當然,畢竟我放了好幾個花燈,不多許點不就浪費了。”
龍軒輕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之后,花零便回了花界,所以她不知道龍軒又獨自回了那清池河畔,買下了所有小攤剩下的花燈,虔誠地逐一點燃。放下去的時候,龍軒不禁自嘲地想,明明自己就是神,卻在這向不知道哪門子的神許愿。
原本只剩零星幾盞燈的河面,霎時又聚滿上百盞花燈,惹路人駐足。龍軒望著滿眼燭火,雙手合十閉上眼祈愿。
‘若這世上真有比我還高明的神,那我此生只有一個愿望,愿我能和我愛的神永不分離。’
一陣敲門聲打碎了這場回憶的夢,龍軒斂起眼中的溫柔笑意轉身,墻上的畫即刻幻化成了一副山水圖,再看不到半分少女的影子。
“進來。”
“主上,冥神來了,還有……水神。”進來的是龍軒身邊最親信的下屬,罔象。他是龍軒用自己的一滴血和龍域江中的水蛇結合而成的蛟龍,人形和龍軒頗有幾分神似,劍眉星目,一頭墨青色短發顯得男人愈發清爽、干練。
龍軒點點頭,邁步往外走,罔象跟在他身后,眼睛時不時往龍軒那邊瞟。
“有什么想問的就問。”龍軒頭也不回地說。
罔象連忙收回眼神,頗有些被發現的無措和尷尬。他捏了捏手,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穩。
“主上,花神她回來了,那……花界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是啊。怎么?你想去花界?”龍軒眼角余光看向他。
“啊不不,不是。”罔象急忙否認:“我就是想著,花界被封了那么久,不知道里面的人還好不好……而而且,主上不是一直很喜歡花界的桂花酒嘛,這下又可以喝到了。”
龍軒輕哼一聲:“你倒是挺為我著想。”
罔象剛想說這都是自己應該做的,卻聽龍軒又說:“若不是我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還真就信了。”
見自己的小心思被識破,罔象不好意思地偏過頭。
“你想去就去,叫庚辰來替你。”龍軒也是無奈,這罔象什么都好,就是臉皮太薄,追人家姑娘追了幾萬年,到現在還是朋友,手都沒拉過,這么沒出息也不知道像誰。
而罔象心里早已是樂開了花,但表面上還是云淡風輕的。“謝謝主上,我,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我就回來。”
“不,”龍軒停下腳步回身看他:“這次你要是還追不上,就別回來了。”
罔象一聽,立馬慌了神。“不,那個,主上,您,您這……”
“別這個那個的,還是不是個男人。”龍軒嘆息著呼出一口氣:“我不想你像我一樣,失去了再后悔自己什么都沒說。放在心里,人家感受不到,做的再好,人家只當你是樂于助人,只有明明白白說出來,才能讓人家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的心是為誰而跳,為誰而活。”
罔象看著這位創世之初就存在的神,世人只羨慕神明的永生、力量。只有他知道神明也會無能為力、發瘋癲狂、借酒消愁、黯然神傷。正因為神的生命更長,他們承受痛苦的時間也就更長,若是能忘掉還好,可怕的是忘不掉,那就是無休止的折磨。
“主上放心,我明白的。”
龍軒拍拍他的肩膀,轉身繼續往前走。來到前廳,只見水神坐在椅子上,冥神則像個被罰的小孩一樣低頭站在水神面前。
“這是怎么了?”龍軒看這修羅場的架勢,走過來拍拍冥神的肩膀:“你站這干嘛?坐啊。”
“龍軒。”水神紅著眼看他:“她是花零對吧。”
龍軒剛要開口,水神卻打斷他說:“別騙我,我就想聽一句真話。”
龍軒和冥神對視一眼,隨后龍軒點頭,承認那確實是花零。
“所以,她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水神問。
“這也是我想問冥獄的,”龍軒說著看向冥獄:“你看了她的神魂,結果呢?”
冥獄回想起花零神魂的樣子,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心又再次一點點收緊。
“她的神魂是殘缺的,可以說,回來的只是一縷殘魂。而且她連我進入她的意識都防不住,我想受影響的不止是她的記憶和性格,連她的神力,估計都不到之前的百分之一。”
水神急忙問:“那其余的神魂呢?去哪里找?是不是所有的神魂回來了,她就能變回之前的小零兒了?”
冥獄想了想說:“現在我有兩個猜測,一是花零的神魂就剩這些了,這是最壞的情況;二是她剩下的神魂在弒神劍里,有可能是因為花零留下的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撐神界的消耗了,所以她的神魂被強行剝離,不愿回來的就留在了弒神劍里。”
三位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末了,水神問出了那個困擾她已久的問題:“小零兒當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以前你們不說,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龍軒和冥獄繼續默不作聲,良久,龍軒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而后開始向水神講述起他永遠都不想提起的關于花零的死因。整件事講完只用了短短十分鐘,水神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龍軒略微哽塞的敘述中還是幾近崩潰。
冥獄拿來紙巾,遞給她說:“我不敢想終有一天她能回來,雖然失去了記憶,改變了性格,但我仍舊感激。現在我只想她能快樂、無憂地活著,叫花零還是花離都無所謂,只要她能活著,就夠了。這一次,沒有誰能再傷害她。”
時間回到現在。臥室里,窗簾拉的嚴絲合縫,透不進一絲光亮,花離裹著被子正睡的香甜。玫瑰先前來看過,奈何實在不忍心叫醒她,在床邊站了一會又悄悄退出去了。同時她也覺得奇怪,之前主人基本都不睡覺,只是偶爾小憩一會。可現在的花神卻睡的如此深沉,連自己靠近都沒發覺。而且……神不是不用睡覺的嗎?
來到琴房,玫瑰恭敬地對正在擦拭鋼琴的白羽行了禮,說:“妖神,我家圣主還在休息,不如您先回去,改日再來?”
白羽輕輕一笑:“不要緊,我在這里等她,正好也好久沒來這里彈琴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聽他這么說,玫瑰也不再多言,隨即退出去關上了門。其實白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這里,明明前天才發生了那樣的鬧劇,想來花離現在應該不想見我們。可……大腦控制不住腿腳,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花界的土地上。
想再看她一眼,想再和她多說兩句話,就算她不是那個神,可本能卻還是將自己推向她,攔都攔不住。
白羽坐在琴凳上,手指慢慢滑過純白琴鍵。霎時回憶閃過,過去的畫面逐漸浮現在眼前。
清脆緩慢的琴聲響起,那是自己的手正在琴鍵上跳動。節奏由緩入急,正要進入高潮的時候,一只小手從背后輕輕捂住他的眼睛。
白羽無聲地笑著,手上的動作卻并沒有被這個惡作劇打斷。曲終,身后的人不住地拍手稱贊道:“好聽,這曲子叫什么?”
“介于你剛才調皮的表現,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白羽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還欠欠地將半邊臉往前湊過去。
花零沖他瞇著眼笑了一下,抬手對著他的臉輕輕地拍了一下:“呸,給你個嘴巴子。”
“真狠心啊……我要哭了。”這個比花零高了一個頭的大男人邊說邊開始裝模作樣抹眼淚。
花零忍不住用手掐他的臉:“你給我正常點,快說名字。”
這下白羽可真是眼泛淚花了,揉揉被掐紅的臉頰,心想‘臭花花,下手可真狠啊。’隨即嘟著嘴說:“我前幾天聽到的,叫緋紅的華爾茲。”
“華爾茲?那不是要兩個人跳的舞嗎?”
“是啊,所以……”白羽說著一抬手幻化出幾張樂譜遞給花零,問:“你愿意與我合奏這首曲子嗎?花零小姐?”
花零饒有興趣地接過樂譜,上面標注了小提琴的部分。
“我的榮幸,白羽先生。”
琴房里再次響起鋼琴的前奏,不同的是這次不再是一個人的獨舞,隨之而來的小提琴聲填充了另一個人的空白。琴聲交錯,張弛有度,真的像是一對正在舞池中跳華爾茲的戀人,從初見、相識、熱戀時的轟轟烈烈,之后又重歸生活的安寧平靜,他們是在跳自己相愛的一生。
白羽低頭,將手指撘放在琴鍵上,略微用力按了下去。如同當年一樣清澈的聲音驟然響起,可直到結束,那雙捂住自己眼睛的雙手卻再沒出現。
正當他失落地想要合上琴蓋時,一陣掌聲從門口傳來,白羽猛地回頭,只見花離半邊身體靠在門框上,對他說:“好聽,這曲子叫什么?”
十分鐘前。
其實玫瑰走后不久,花離翻了個身就醒過來了。換了身衣服便走出房門,一直守候的門外的兩個精靈一見她出來,立馬行禮問好。
“圣主好。”
花離看了她們一眼,問:“你們守在這里干嘛?有事嗎?”
“我們是今天當班的隨從,圣主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訴我們。”
其中一個精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說道:“對了圣主,剛才妖神來了,現在正在琴房,圣主可要過去?”
‘白羽……’花零想起他似乎也和前花神有什么聯系。“我過去看看,你們不用跟著了。”說完花離便朝琴房走去,也就正巧看到白羽正在彈奏鋼琴的情景。
“花……離。”白羽騰地一下站起來,略顯局促地晃了下胳膊。“額……它叫緋紅的華爾茲,你喜歡這首曲子嗎?”
“喜歡,”花離點點頭:“你彈得很好聽。”
“是嗎。”白羽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喜歡就好。”
“可以教我嗎?”花離說著往前走去:“說實話,這琴房里的樂器我一樣都不會。”
白羽心中暗喜,她不討厭自己,還想讓自己教她彈琴?!這……自己怕不是在做夢?!
“沒關系,你若想學,我以后天天來教你。”
花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樣不會太麻煩你嗎?”
“不會,當然不會。我愿意教你,真的。”白羽發誓,這是他活了這么久第一次想要抓住一個機會。
“那么,就先謝謝你了,妖神。”花離笑了一下,可仔細看,眼里卻沒有一絲溫度。
教學的過程并不乏味,相反還很輕松。白羽讓她不要客氣,直接叫自己的名字,花離也不推諉,直接答應了。彈著彈著,花離漸漸開始制造話題。
“這里這么多樂器,前花神她……哦,我是說花零她,全都會嗎?”
白羽抬頭,看著這一屋子的滿滿當當,說是樂器博物館也不為過。
“是啊,她對什么都感興趣,什么都想試試看。她總是……會做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
“看來,你和花零的感情很好啊。我記得你說你和她是在雪域認識的,她怎么會去那里?你們都發生了什么?”
白羽緊緊盯著她:“你為什么會想知道這些事?”
花離面不改色地說:“就……好奇呀,畢竟是曾經的花神,還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之前又被你們認錯,就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啊……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們就不聊這個了。”
花離說完就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鋼琴上,叮叮咚咚地彈起來。白羽望著她的側臉,雖然冥獄說她不是花零,但近距離接觸后,她的那些小動作,說話時喜歡拖音的習慣,還有假裝不在意的眼神,都和花零一樣。若說是相像,可也不能完全像的一絲不差吧。
“花離。”被叫的人一愣,停下來看他。
“你想知道的,我都講給你聽。”
時間回到一千多萬年前,那時下行世界剛形成不到一千年,萬物都在不斷演化,每天都有無數新的物種誕生,也有無數物種死去。對于一成不變的神界來說,下行世界簡直就是花零的天堂,基本天天都在不同世界往返,還把神界的花草樹木帶去下行世界培育。
這天,花零沒像往常一樣去往其他世界,而是來到了雪域。這里終年大雪紛飛,冰天雪地的沒多少植物能生存,可偏就有一種雪蓮花生長在這的山頂上。今天,花零就是為了這雪蓮花而來,她在下行世界也發現有類似雪域的地方,于是便想著把這雪蓮花移植過去。
來到山頂,花零在雪地里尋尋覓覓半天,可算是找到了一株。輕輕將蓋在花瓣上的積雪撥開,正當她打算用神力慢慢將它從土里連根拔出的時候。山上突然之間狂風大作,風卷著積雪直飛上天,吹得四下白茫茫一片。花零不得不用神力建起屏障抵擋。
‘這是……出了什么事?!’花零正納悶著,卻發現頃刻間,整個雪域籠罩在銀白色的光幕中,因為積雪吹散,埋藏在積雪之下成片的雪蓮花終于得見天日,它們代替雪花,鋪白了整個雪域山。
銀白色的光幕愈發刺眼,花零只得瞇起眼才勉強看得清,天空上方,一個人影逐漸清晰,并有強大的神力包裹著他。
此時,神殿的鐘聲連響三下,預示新的神明降世。‘又有神降世了?!’花零不禁有些小激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新神明的到來,不知道這次來的會是什么神。
片刻后,狂風停息,積雪消融,光幕消退,一位白衣翩遷的銀發男子從天而降,落在這一片雪白之上。在他身后,無數條白尾搖來晃去,而后隱匿不見。
花零看著他,不自覺吞了口口水。
“額……你好,我是花神,你可以叫我花零。”
這位銀發男子正是萬獸之神,白羽,也被稱作妖神。
白羽看了看四周。“這里是?”
“這里是雪域,你在這里降世,那這以后就是你的領地了。”花零熱情的給他介紹。
白羽看看她,說:“那你在這里干嘛?”
“哦,”花零指指地上的雪蓮花說:“我是來采這雪蓮花的,沒想到就正巧碰見你……”正說著,白羽卻向她一步步走來,在快要貼上的時候停了下來,仗著身高優勢俯下身看她。
“采花?經過我同意了嗎?”
“額……”花零眨眨眼:“我這不是還沒采嘛,那么,請問這位……”
“我叫白羽。”
“哦,白羽,請問我可以采一株雪蓮花嗎?”
白羽琢磨了一下,打算逗逗這位花神,便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拿什么來換?”
“嗯……拿酒來換行嗎?”花零想著正好自己新釀的櫻花酒可以開封了,可以給他一壇嘗嘗。
“酒?那是什么?”白羽有些好奇,在他目前已知的知識中并沒有酒這種東西。
花零拍拍他的肩膀說:“別著急,等下呢我先陪你去神殿,然后再帶你去花界看看,你有什么問題我慢慢給你解答。現在我可以拿這雪蓮花了嗎?”
白羽往后退了兩步,伸手對著地上輕輕一挑,一株雪蓮花便破土而出,飛到了他手里。“吶,拿著。”白羽將花遞給花零。
“哈哈,謝啦。”花零接過花,小心地放入盒子里。
看她這么寶貝似的,白羽不禁好奇地問道:“你要這花做什么?”
“我想試試這花種在其他世界里能不能活。”
“你是說下行世界嗎?”
花零驚訝道:“原來你知道呀。”
白羽點點腦袋:“嗯哼,都在這呢。另外附贈你一個秘密。”說著便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說:“你真好看。”
在那一瞬,花零第一次體會到名為害羞的心情。她本能地往后退了兩步,眼神飄向別處。
“咳,那個……走,我帶你熟悉一下神界,然后咱們回花界喝酒去,我保證你會愛上那種暈乎乎的感覺。”
白羽跟在她身后,嗅著寒風吹過她發絲帶來的一陣冷香,看她衣著單薄還赤著腳走在這冰雪大地上。幾根尾巴自他身后露出,卻隱匿起來悄悄護在他們四周,阻擋風雪的侵襲。
“這就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白羽回憶說:“后來,我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很多世界。一起彈琴、畫畫、游泳、騎馬、去游樂園、坐熱氣球、看煙花……我們一起經歷的太多太多了。其實我一直沒告訴她,我喜歡和她在夏日的沙灘上奔跑,我喜歡和她在鋪滿落葉的道路上拍照,我喜歡和她在咖啡店里逗貓,我喜歡和她在沙發上同看一本書,我喜歡和她吃東西的時候互相投喂,我喜歡和她在一把傘下等待雨停。我喜歡她,我喜歡和她的一切。”
白羽看著眼前的人,一字一句,說的緩慢且真誠。可花離明顯沒被這番深情告白打動,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那你知道花零為什么要自殺嗎?你既然這么喜歡她,不會沒有調查過吧。”
‘!’白羽瞬間怔住。他知道,他當然知道,為此他當年屠了X71332星球大半的人,甚至在X71332星球毀滅后,他還想毀掉所有花零去過的星球,只因他覺得這些星球都不配得到花零的庇護與祝福。盡管過去了這么久,可每當想起這件事,怒火還是分分鐘就能吞噬他的理智,讓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白羽……白羽,白羽?”
“嗯?”白羽猛然回過神來看她。
“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幾遍都沒反應。”
“沒什么。”白羽搖搖頭。對花離笑了一下。
抱歉,那些傷心的事我并不想告訴你,如果可以,我只想讓你感受到這世界的美好,我希望你的生活里只有陽光和彩虹。你什么都不必知道,什么都不必擔心,我會為你擋下所有風雨,為你驅散一切黑暗。你只要,只要像從前那樣天真快樂就好。
“花離,你不必去想這些事,那都已經過去了,對你來說現在才是最重要的。答應我,別想太多,好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只要你需要我。我只想你能開心快樂。”
又是這樣,花離在心里嘆氣,知道自己是問不出什么了,只得點頭答應還要謝謝他的好意。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在得到允許后,玫瑰推門進來說:“圣主,妖神,茶點準備好了,要不要給你們送進來?”
“不用了,”花離說:“我們出去吃,正好我也累了。”說完就伸了個懶腰,由于幅度太大還露出了一小截肚皮。
玫瑰忍不住數落她:“圣主,您能淑女點嗎?”
“哈?”花離莫名其妙地撓撓頭:“難道淑女就不伸懶腰了嗎?”
“行行,”玫瑰無奈嘆氣:“您快出來吃點心吧。”
看這斗嘴的兩人,白羽的嘴角不自覺翹起,仿佛過去的時光又回來了一樣。花零,不論你是否記得,你的靈魂都沒有變,就讓我們,讓一切重新開始。
回到客廳,花離坐在沙發上,拿起旁邊的平板刷起來。這是土神發明的第十八代平板電腦,可以對接各個世界的新聞、電視劇、電影、書籍等等信息,還可以實時查看其他世界的實況,極大地充實了神界無聊的時間。
白羽坐在她對面,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她。
“有找到想看的嗎?”
花離搖搖頭,她確實不知道哪個好看,可選擇的太多了。想了想她抬起頭問道:“花零喜歡看什么?”
“她喜歡看的多了。”白羽笑著答:“動漫、電影、電視劇她都喜歡。不過你只需要找你自己感興趣的就可以了。”
“那你呢?你喜歡看什么?”
“我喜歡看你。”
花離一聽,立馬低著頭在平板上輸入著什么,白羽以為是她害羞了,結果花離將平板轉向他說:“是這部電影嗎?”
“啊……哈,是,是的吧。”
‘呵啊……真是……’白羽在心里狂吼,他怎么也沒想到還真有叫這名字的電影,這電影誰拍的啊,真應該拖出去鯊了。
此時,花界山門前。
罔象看著眼前熟悉的道路,不禁伸出手向前探去。自從前花神出事后,他明里暗里來了無數次,可每次都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礙他進入。一開始花界的精靈們還會向來看望他們的人說上兩句話,可漸漸地他們不愿再見任何人,原本神界最熱鬧的地方一下子就變得清冷起來。
探過去的手并沒有碰到任何障礙物,罔象深吸氣,好似給自己壯膽似的,邁步往里走。這里還是一如既往的風景秀麗,蝴蝶和蜜蜂輪番在花叢中嬉戲,不遠處的梯田上還有人正在耕作。一切如初,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罔象的心情漸漸放松下來,尤其想到能再見到思念許久的人,更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突然,兩個花精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罔象認出這是雛菊和梔子。
“好久不見,雛菊,梔子。”罔象對兩人打招呼。
“你怎么又來了。”雛菊頗有些不耐煩地說。
“我來找玫瑰,她在嗎?”罔象說著抬腳就要往前走,被梔子連忙叫停。
“哎哎,出去出去,誰準你往前走了?”
罔象不解地問:“你們怎么了?為什么不讓我進去?”
雛菊抱臂胸前,不客氣地說:“抱歉,我們花界改規矩了,除了諸位神明之外,任何人不準踏進花界一步。”
“為什么?我有做錯什么嗎?”罔象不明白,為什么她們會對自己有那么大的敵意,自己什么時候得罪過她們?
梔子冷哼道:“你做錯了什么我不知道,但請你從今往后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更不要接近花界,否則不管是誰,都得死。我們雖然殺不了神,但你,還是可以的。當然這不是針對你一個,而是除了神明之外的所有人。”
罔象原本以為,自己只會在玫瑰那里吃閉門羹,沒想到現在卻連花界的門都進不去了。他看了一眼遠處正在草坪上嬉笑玩耍放風箏的花精們,想著那人就在里面不知道哪個地方,自己不能就這么走了,至少要見到她,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拜托你們,”罔象懇求著:“我只是想要見玫瑰,我有話想對她說,說完我就走可以嗎?”
“你這人怎么這么煩呀,”梔子皺著眉頭大聲道:“趕緊走別逼我動手。”
“你們吵什么呢。”
三人尋著聲音望去,只見玫瑰正向他們這邊走來。
一看是她,罔象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自己思念許久的人正在走向自己,沒什么比這更讓人激動的了,罔象恨不能立馬跑到她身邊。
“玫瑰姐。”雛菊和梔子同時叫她。
“這人非要進去找你,怎么都趕不走。”雛菊指了指旁邊的罔象,翻了個白眼。
玫瑰看了罔象一眼,對她二人說:“你們去忙吧,這里交給我處理。”
雛菊和梔子點點頭,瞪了罔象一眼說:“那玫瑰姐,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們。”
玫瑰表示自己知道,隨后雛菊和梔子便轉身消失了。
“說吧,找我什么事?”
罔象呆愣愣地看著她,自己找她有什么事呢?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就是想問問你過得好嗎?睡著的時候有沒有做噩夢?你看上去好像瘦了很多,要多吃點東西啊。還有就是……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我……我……”
玫瑰見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什么,便嘆氣說:“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說完,玫瑰正欲轉身,突然罔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說:“我喜歡你。”
玫瑰愣了一會,馬上發力甩開他的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話只要說出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時的罔象已經不再扭捏,他只想把自己的心掰開給她看,讓她知道自己有多愛她。
“我知道。”他說:“我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甚至很少和其他人接觸。但自從在龍族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第一次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名字,第一次想要了解一個人的全部,第一次想到一個人會暗自發笑,第一次見到一個人會緊張到發抖。因為和你的不期而遇,我再也做不回從前的自己了,是你讓我整個人都亂七八糟的,讓我整顆心都七上八下的。你告訴我,如果這不是喜歡,又是什么呢?”
這次站在原地呆愣的人換成了玫瑰。聽著他的告白,讓玫瑰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天,自己曾問過花零。“為什么那個罔象總是往花界跑啊。”
花零驚訝地說:“啊?你不知道嗎?”
‘???’玫瑰搖搖頭。
“罔象他在這里留了一樣東西,所以需要經常過來看看那樣東西好不好。”
玫瑰納悶地問:“什么東西?我怎么不知道。”
花零笑著敲了下她的額頭:“傻子,你要是知道了,就不在這里了。”
“哎??為什么呀?”玫瑰追問道。
“不告訴你~”
“為什么不告訴我。”
“因為你傻。”
到現在,玫瑰終于明白了花零說的那樣東西是什么了。原來就是自己啊。
“抱歉,我……”玫瑰努力在腦海中組織著語言。“我現在的心思并不在這里,能給我些時間嗎?”
罔象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睛,其實這結果他早就想到了,也沒指望她能馬上答應自己。是的,自己本該是做好準備的,但是……在聽到那句抱歉后,為什么還是會這么難過。
“沒事,”他聽到自己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突然了,你,你不用著急回答我。幾萬年我都等過來了,無非是再多等幾天。那……我就先走了。”罔象說著,往后退了一步。
“再見。”
目送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玫瑰莫名有一絲心疼。此刻她多想花零能在身邊,這樣自己就能問問是否要答應他。
視線里再也看不到罔象的身影,玫瑰輕嘆一聲,轉身往回走。
罔象,再給我些時間吧,讓我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