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空看見向海和沙婧就站在與自己隔了三個人的前面，她翻著白眼，在心里腹誹著，真希望今天的煙花全是綠色，這樣子在他的頭頂開成一朵好大的綠色花朵一定很好看。
臺上表演的節目挺無聊的，姜空今天已經站了快一天了渾身每一個關節都覺得酸疼。
前面有個很高的外國小伙擋住了她看向海的視線，她往旁邊站了一點，踮起腳來看，向海卻一下子回過頭來，目光筆直的穿過人群看向姜空的方向。
姜空連忙反應很快地蹲下去，趕緊用圍巾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大概過了幾秒鐘，她才敢抬起頭來在眾多的粗細不一的腿中尋找向海的身影。
哎？
姜空蹲在原地四處張望了一圈也沒看見向海，他走得這么快的嗎？她往后看了看，憑鞋認人，看到后面有雙差不多的，抬頭往上一看臉，是個戴眼鏡的叔叔。
姜空還有點不甘心，咬著下嘴唇，恨不得眼睛上按個放大鏡，腦袋轉來轉去，頻率再快點就跟個撥浪鼓差不多了。
她把腦袋轉向正面的時候先是看見一雙白色的球鞋和長款羽絨服下露出的一截筆直的小腿，然后那腿一彎，腿的主人蹲下來了。
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的臉突然近在咫尺了。
向海蹲下來，兩只手還揣在兜里，和她四目相對。
他笑著，看著她的眼睛很溫柔的彎著，煙花在這一剎綻放，于是姜空在他清澈的眼眸里看了一場浪漫的煙花。
姜空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笑，不是淡淡的，不是微微的，是能讓她心怦怦直跳的，眉梢眼角全染上溫柔和愉悅的笑。
“小朋友都是這樣蹲著看煙花的嗎？”他問她。
姜空的心都被他這種能膩死人的甜笑完全俘獲，她緊張的暗自吸了好幾下氣，把圍巾拉上去蒙住發燙的臉頰，聲音悶悶的說：“我不是小朋友。”
“你剛才蹲在這里找什么？”
“我沒有找什么啊。”姜空低下頭扯開鞋帶，“我鞋帶散了。”
姜空感覺到他的視線完全落在自己身上，她沒敢抬頭，一直在那彎彎繞繞的系鞋帶。
“你系鞋都是打死結的？”
“要你管！我……我們家祖傳，都是這樣子系的。”
“哦。”向海笑了一下，在她系另外一只鞋帶時伸手幫她把打了死結的那鞋帶一點點，很耐心的解開，然后系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姜空吐槽他：“一個男人系的蝴蝶結。”
“我看你們女生不是都喜歡蝴蝶結？”
姜空故意要跟他抬杠似的：“我不喜歡。”
向海又扯散了，問她：“你想要什么式樣的？”
姜空：“……”
兩個人蹲在擁擠的人群里，彼此相對，一朵朵煙花的影子開在他們腳邊，這鞋帶系了很久。
“姜空，你等等我吧。”向海打好結，抬頭說，“再等等。”
姜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看到映在他臉上的煙花影子轉瞬便消失不見。
02
姜空退出人群，回頭看了一眼走向向海的沙婧。
“嘿。”沙婧舉著手掌在姜空眼前晃了晃，“人已經走了。”
向海嗯了一聲，沙婧問他：“那小姑娘挺眼熟。”
還是一個嗯字。
沙婧若有所思道：“向老師喜歡你的學生啊……”
“你還走不走？”向海瞅她一眼，轉身先擠出人群。
回去的路上沙婧對向海說：“其實你我完全可以繼續在爸媽那邊維持情侶關系，然后各自生活也沒什么不好。各不相干又省去很多家庭麻煩，你覺得怎么樣？”
“我讀書少，文化低，跟不上你的新思潮。”
沙婧面對他的嘲諷倒沒有說什么，不過臉色明顯有些不高興了。
蘇靜讓沙婧在家中留宿，一副恨不得直接把她往向海房間送的樣子，向海直接把門反鎖了，第二天一大早又出門去了，直到過了早飯時間他才回來。
進門換鞋時蘇靜聽見聲音從房間出來，冷著臉問他：“你和沙婧遲早要結婚，我費盡心思給你們制造機會你躲什么躲？”
向海已經不想再和母親爭辯，在這件事上他覺得說再多都完全是對牛彈琴。
“我們已經訂好了，下個月你就和沙婧訂婚。”
向海回過身來，一臉不解的看著蘇靜：“媽，我不懂你為什么要利用我的婚事去捆綁你的虛榮，從小到大你就喜歡掌控我所有的一切，你逼我去做任何你覺得上流社會的孩子應該做的事情，盡管我多不情愿，但敬重你是我的母親我都去做了，20歲之前我沒有做過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希望我的婚姻是我自己做主，您不要插手。”
蘇靜的臉憋得青紫，她卻盡力維持著優雅高貴的姿態。
“我是為你好，訂婚的事情沒得商量。”
“是為我好嗎？”向海看著蘇靜的眼睛，早已看穿她，“難道不是為了躋身上流社會，畢竟你當初將我遺棄到福利院不就是因為要跟當時所謂的上流紳士遠走高飛？最后卻發現那人是有婦之夫又回到這里將我從福利院接出來。”
蘇靜緊閉著嘴巴，手抓著沙發靠墊，向海的目光沒有一絲感情的看著她：“那時候你口里所謂的將我從孤兒中拯救出來，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還好有個養老送終的人。在你眼里，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你養老送終，最好能讓你再享受親戚鄰里艷羨的目光，成為你躋身上流社會的鋪墊。”
向海深吸一口氣：“我現在能讓你在親戚里炫耀我是個有名的插畫家了，這還不夠嗎？為什么你還要繼續掌控我的婚姻？我覺得我對于你不是血濃于情的兒子，而是一個能夠任由你掌控去達到你需要達到的目的的工具。如果你享受這種掌控的快感不如養一條忠犬更稱心如意。”
蘇靜慢慢在沙發上坐下了，她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外神情平靜，仿佛向海用最冷靜的語氣說出來的最刺心的話是在和她說今天的新聞一樣。
兩個人連吵架的時候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沒有情緒的。
向海看著蘇靜平靜無波，甚至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的樣子，感到一陣悲哀的力不從心。
什么樣關系的人之間吵架才會這樣冷靜自持，就算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吵起來也起碼要罵幾句，但是蘇靜就像一個冷冰冰的物件，從他小時候就是這樣。
“你說這么多話不就是想說你不愿意和沙婧結婚。但是我也告訴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這輩子只能和沙婧結婚。”蘇靜冷嗤一聲，“至于那個勾引你的女學生，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讓她進家門一步。”
向海眼皮一跳：“誰跟你說的這些？”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瞞得住我嗎？”
“她沒有勾引誰，我也沒想瞞你。”
蘇靜淡淡的瞟過去：“老師和學生談戀愛，這種事情傳出去我的臉還要不要了？她上次來我家我就覺得不對勁，哼，果然，現在的女學生正經事不干，勾人倒是有一套。”
“媽。”向海忍著怒氣，說，“你不了解真相，你只見過姜空兩面不了解……”
蘇靜抬手打斷他：“我一點也不想了解她是什么人，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站起身走回房間，“我累了。”
向海攥緊拳頭一拳砸向旁邊的白墻。
他拿出手機給沙婧打電話。
“是你和我媽說的？”
“你反應很快啊。”沙婧在電話那頭笑笑，“興師問罪嗎？”
“沙婧。你先出軌的事情你說了嗎？”
“我就是擔心你會因為想要急于擺脫這門婚事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所以才先發制人的，我爸爸很愛面子，要是讓他知道我出軌我的下場會很慘。”
“所以你就把姜空卷進來了？”
“別說得她這樣無辜，就當是你們欠我的人情了，我的忙可不是白幫的。”
“一碼歸一碼。”
沙婧輕慢的笑一聲：“你仔細想一想我這么做其實對大家都有利。如果是姜空勾引你出軌那錯就全在她了，這樣你我都是清白的，到時候我可以光明正大提出解除婚約，你和你的姜空雙宿雙飛，我走我的路，兩全其美。”
“沙婧你想死嗎？”
沙婧被他語氣里不可遏制的怒意嚇了一跳，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兩人這通電話講得不歡而散，向海也沒指望這出爾反爾的女人能做點什么，只是更加堅定了無論如何不想再跟這家人有任何瓜葛的決心。
向海站在空無一人的客廳里，看著窗外的飛雪，感到灰白白的一片迷茫。
他也是第一次喜歡女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能讓身邊的人和他一樣喜歡她，所以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要籌劃好一切，至少他的想像是，他會在某一個晴朗的天氣把姜空帶回家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蘇靜，他也不指望蘇靜能有多喜歡姜空，但他也絕不要蘇靜厭惡姜空。
他那么迫切的希望他所喜歡的小狐貍能被身邊的每一個人寵愛，可是現在沙婧徹徹底底打破了他所有的美好想象。
四月暮春時節，是郁郁蔥蔥，落花滿地紅的春末尾巴，春天很快又要過去，姜空記得去年她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向海的，轉眼就已經一年了。
她其實在學校見過幾次向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校領導那邊似乎還想他繼續留下來任教，所以遲遲沒有給他批復辭職文件。
可是姜空后來有天在辦公室外面偷聽，向海還是很執著的要離開風陵大學，她心里有些難過，總覺得他是因為討厭再和她有瓜葛所以才急于離開的。
最近雨水很多，但降雨量不大，姜空下課抱著書準備回家的時候外面下起雨，她干脆先去食堂吃完飯等雨停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