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軍兵踢了踢被射成刺猬的兩人，確認已經死透，回身朝符昭信點點頭，然后幾人抬著尸體走出庭院。

　　符昭信一撇嘴，軍兵排成隊魚貫而出。

　　符昭信走了幾步，極不情愿地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門外有輛馬車，趁著城門關閉之前趕緊滾，永遠也別回來。”

　　又走了幾步，再次停下，“我會告訴你爹和二妹，你出去辦事了。二妹你就別惦記了，唉，十年以后再回來，你爹要是還活著，你就盡盡孝，你爹要是死了，你就在他墓前自盡?！?p>　　符昭信漸行漸遠，聲音消失不見。

　　乾祐元年十月東京城外

　　深秋的天空已經擦黑，費爾杜西駕著沒有頂棚的馬車，疾馳在官道上。安亦昉靠住車廂的半截欄桿勉強坐起身子，從懷里拿出玉梳理了理頭發，傷口還在滲血，失血過多造成的眼睛模糊又出現了。

　　符昭信終歸是饒了倆人的性命，回去怎么和符彥卿交待，符彥卿會不會遷怒于安箖，接下來又有何種謀劃擾亂天下，安亦昉此時都不可能知道。

　　安亦昉咳嗽了幾聲，傷口震得生疼。十年不入中原，父親和符姈霫肯定會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父親只有自己這一個孩子，定是會肝腸寸斷。

　　符姈霫呢，肯定也會傷心，可是十年啊，十年之后她又會怎樣。要不然就潛回去，將符姈霫帶出來，遠走西域。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在西域能給她什么樣的生活。即便真的帶走符姈霫，父親怎么辦，以父親的性格，絕對不會跟自己走。帶走符姈霫，父親的命肯定就沒了。

　　安亦昉心如死灰，里面的父親和符姈霫猶如兩點星火，時閃時無。

　　費爾杜西的鞭子越甩越快，兩匹馬嘴里噴著白沫子，拼了命地奔跑。

　　馬車顛簸搖晃，符姈霫眼睛彎彎的笑臉浮現在眼前，這笑真的很甜，連空氣里都是甜甜的味道，安亦昉抹了下臉上的血，情不自禁地挑起了嘴角。能陪在符姈霫身邊真好啊，現在回想起來，就連在河中城盼著與符姈霫見面的日子，也是充滿希望，滿世界的陽光。

　　安亦昉傻笑著，忽然想起來在河中城與符姈霫見面之前自己居然想不起她的模樣，心中駭然，慌忙狠狠記下眼前符姈霫的容貌。當初戲謔地用沒有小指的左手和符姈霫拉勾，保證自己哪里也不去，想不到連這個玩笑般的誓言都守不住。

　　東京城越來越小，隱匿在黑暗中，安亦昉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一個灰蒙蒙的圓點隨著馬車的晃動在空中飄浮，仿佛一粒塵埃落入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