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郭燦陽在一起的全過程,是袁熙一手策劃的結果,一個有魅力的成熟男人,用了心思,哪個初出社會的普通女孩能夠抵擋住呢?郭燦陽就這樣一步步地為之傾倒。
袁熙起初并不相信,除了邵涵,他還能和另一個女孩躺在自家的床上睡得著覺。當他發現這個秘密時,他決定了讓燦陽給他生孩子。
袁熙愛郭燦陽嗎?他苦澀地笑了。
愛,多么沉重的字眼?。∫粋€背負著巨大責任與使命的人,沒有資格談情說愛。
袁熙能給燦陽的,都給了,卻沒能換取她百分百的心甘情愿,她無情地奪走了他做父親的資格,他心如刀絞!
袁熙頹然地窩在沙發上,直到邵涵走進家門。這個樣子的袁熙,也只有邵涵有機會見到了吧,在結發妻子面前,他哭得像個孩子。
邵涵看了燦陽留下的信紙,明白了袁熙心中的苦,和當年她生下小依一樣,袁熙的傷疤再一次被揭開。
十一歲便成為孤兒的袁熙,比任何人都渴望血緣親情,父母無法起死回生;深愛的結發妻子始終不得其所愛,還生出了別人的孩子。
手握千億資產的袁熙只想要一個自己的親生骨肉!
邵涵攬過袁熙想給予安慰,卻說不出只言片語,只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
“我想要孩子,要自己親生的孩子,我錯了嗎?”
袁熙哀嚎地質問。
“沒錯,你沒錯,是我對不起你。”
邵涵望著身邊一直被當作弟弟的優秀男人,散發出了母性的光輝。
良久,邵涵說:“把小郭的聯系方式給我,我去找她?!?p> 袁熙癱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對著天花板,氣若游絲地開口:“沒用的,她的電話卡都留下了,她就是想告訴我,不用找她,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她去了哪里?!?p> 邵涵愕然:“小姑娘這么決絕!”
邵涵并沒有泄氣,安撫好了袁熙,她馬上找來袁熙的助理和司機,動用所有已知的線索尋找燦陽的下落,并交待此事保密,不可聲張,一旦發現郭燦陽的行蹤,不要打擾她,回來報告即可。
2012年2月12日,周日。袁熙并不急著出門,在家和燦陽一起吃了早餐,倆人在花園曬了會太陽,才離開家。
燦陽靜靜地把袁熙送到家門口,當大門關上的一瞬間,她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燦陽昨天已經交待阿姨說今天要出門,讓她休息一天。
偌大的家只有她一個人了,與第一次踏進這里一樣,從一層客廳到頂樓平臺花園,她依依不舍地與每一間房、每一件物品告別。
燦陽坐在書桌前,動筆給袁熙留言。信紙撕去了十幾頁,卻沒能寫出一段通順的句子,眼淚將信紙濕透了,她索性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留言寫完后已是下午,燦陽提醒自己,縱然有再多的不舍,也不能再拖延時間了。
她換上許久沒穿過的T恤牛仔褲。穿牛仔褲時,感覺褲腰緊了,她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
接著,燦陽在儲藏室拿出當時搬進來的那只行李箱,打包幾套日常體閑的衣服,裝上自己的生活用品。
身穿白色T恤配牛仔褲,外搭一件飛行員夾克,一雙板鞋,一束馬尾,素面朝天——郭燦陽恢復了她本來的模樣。
她最后看了一眼這套大房子后,背上挎包,拉起行李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郭燦陽的腦海中浮現出在塞舌爾遇到的那位當地大姐,一個鐫刻著歲月痕跡的臉上,卻鑲嵌著一雙不諳世事的眼睛。
塞舌爾的那位大姐從早到晚不停地忙碌著,干家務、做手工藝品。而她同時還帶著三個孩子:背上背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搖籃中躺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時不時地需要晃動搖籃哄一下;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侯在一邊,隨時等待媽媽分配一點力所能及的工作。
連續幾天,燦陽都注意到她。一天中午,袁熙在酒店房間睡午覺,燦陽獨自出來散步,又遇到這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女人。只見她身背著大筐,壓得她彎著腰,步伐沉重。同時,她懷抱著最小的孩子,牽著老二,老大跟在身邊。
燦陽不知不覺跟著她到了不遠的家中。她把手中的小孩丟在搖籃里后缷下背筐,又開始坐在門口編織手工藝品。
燦陽走上前去,試著和她用英語交流:“你在做什么?”
這句簡單的英語配上手勢,讓女人很快明白了燦陽的話,黑色的臉龐上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用蹩腳的英語答:“Basket?!?p> “累嗎?帶三個孩子?”燦陽指了指她的周邊,意思是帶三個孩子還要干這么多活。
女人憨厚地笑著,用力地搖搖頭,從她的反應中的確看不出辛苦。燦陽靜靜地看她麻利地用當地一種長長的樹葉編好一個個籃子。
女人突然抬起頭來看著燦陽,一雙眼睛亮晶晶地閃爍著,盛滿喜悅,然后說道:“我又懷孕了!”
燦陽愕然,但馬上發現自己的反應與女人的心情并不一致,于是費力地收回驚掉的下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以回應女人那張燦爛中帶著希望的臉。
沒錯,全世界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天經地義的,但這不是燦陽所渴望的生活。
所有人都認為郭燦陽被袁熙看上是天大的恩賜,正是郭母和紀月勸誡的話語,讓郭燦陽認識到,原來在親生母親和好朋友心中,自己連一個獨立的人都不是,在袁熙面前,她只配無條件地服從與跟隨,以換取她這輩子都無法賺取的富貴榮華。
燦陽決定解開這條綁著餡餅的狗鏈。
離開?園小區3301后,燦陽徑直去了一個城中村的老房子,三天前她租下了這個小小的單間,小到里面擺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衣柜后,剩下的空間就只夠燦陽一個人穿梭其中。
房間出去有個小陽臺,陽臺很窄,窄到只是向征性地存在于這間屋子,勉強可以在上面晾曬幾件衣服而已,陽臺旁邊的衛生間里,滿是污垢水漬,燦陽花了半天時間搞衛生,也只能做到這個樣子了。
搞完衛生簡單布置一下,燦陽看著這個狹窄破舊的容身之地,感覺自己去夢幻世界旅游了一圈,回來了。
租完房子買了點必須的生活用品后,燦陽在酒店工作時積攢下來的錢只剩下6400元了,而緊接著還會有一筆很大的開銷——打胎。
打胎,時隔半年多,這個不陌生的字眼再次猙獰可怖地出現在燦陽面前,萬萬沒想到上次陪伴肖伊打胎的經歷,成為了郭燦陽的寶貴經驗!
正因為上次經歷過肖伊打胎的全過程,當她要獨自面對這一可怕的決定時,才不至于嚇得心驚膽顫。
再三斟酌后,燦陽還是放棄了去找紀月曾經推薦的鮑主任,因為,太貴了。想想還沒有著落的工作、未知的明天,她不得不計算著用有限的錢辦更多的事。
走進區人民醫院的婦產科大門,燦陽內心還是慌亂了,手心冒汗,脊背發涼,突然雙腿一軟,一個踉蹌,燦陽扶住了身邊的椅背,她緩了口氣,慢慢地坐在了侯診室冰涼的鐵椅子上。
燦陽的手摸著自己的腹部,腦袋中嗡嗡作響,有無數個聲音在罵她:“劊子手!”她打了個寒顫!
人民醫院的醫療環境當然比不了高大上的“德瑞”私立醫院。
嘈雜的環境中,郭燦陽卻什么都聽不到,面前只感覺有無數個人影在晃動,卻什么也看不清。
當叫號系統的字幕一次次地閃爍著“郭燦陽”的名字時,她視若無睹。侯診室內一遍遍地回蕩著“郭燦陽”時,她也無動于衷。
直到一個護士站在邊上,扯開嗓子大叫:“郭燦陽,郭燦陽在不在?”
郭燦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直挺挺地站起來,機械地跟著面前的這個白衣身影走進了手術室。
這里沒有德瑞私立醫院的貴賓待遇,沒有袁熙賦予她的尊貴身份,也沒有肖伊花錢買的細心呵護、關懷備至,甚至身邊沒有一個人給她一句安慰鼓勵的話語。
手術結束,郭燦陽拖著虛脫的身體走出醫院,她全身所有的精氣神仿佛都隨著那個未發育成熟的胎兒去了……
身心俱疲的郭燦陽決定再堅持一下,于是往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這樣可以省下幾十元的車費。
走在大街上,燦陽發現處處綻放著玫瑰花,商店門口擺賣著、一對對情侶手中捧著……
哦,原來今天是2月14日,情人節!
燦陽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燦陽租住的房子,比她之前的502宿舍還要簡陋、破舊,因為,這間屋子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無比懷念許凡曾經遞上的一杯熱水;盼望周思羽給她蓋上被子;甚至想念肖伊和她打架……還有,從小照顧她長大的曾良哥;還有……燦陽心中一陣絞痛,癱倒在床上。
她很想喝一口熱騰騰的水,但是,此時此刻的郭燦陽沒有一丁點力氣去燒一壺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