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小狐貍。小狐貍有個很喜歡的人。

　　為了他搬來一缸子女兒紅，偷偷放在屋檐下。

　　他感覺那書生掀開蓋子的樣子，像極了驚蟄出洞的熊見著了蜂蜜，他的眼里是有光的。

　　也不知道這樣的比喻對不對，但他是喜歡的吧，小狐貍在心里暗戳戳地想。

　　這酒狐貍沒嘗過，只是那天路過地窖，聽著兩個小廝討論著這地主家的陳釀有多香。

　　小狐貍喝過最好的酒也不過村口阿張家年前釀的高粱酒，那酒濁得都看不清它的狐貍眼睛了，喝著還有些打頭。

　　這老幾年的酒，得偷來給喜歡的人嘗。

　　阿娘說，陳酒，和感情一樣醉人。

　　小狐貍趴在墻頭，滴溜溜地轉著眼睛。卻見著書生一口沒有喝過，抱著壇子走到院門口候著，遠遠地望著路口，像是在等什么。

　　從書生腳邊竄過去，小狐貍說著書生的視線仔細找著人性，可那里除了老槐樹以外空空如也，連槐花也早已被掃街人清掃地干干凈凈。

　　“阿秋，是有心上人了嗎？”隔壁家的阿婆從院子里的籬笆間探了個腦袋，手中轉著核桃，玩味地看著書生。

　　書生害羞地摳了摳腦袋，看了看手中的酒，小聲地回應著:“估摸著興許是哪家姑娘送定情酒送錯了，我在此等等?！?p>　　原來人類送個酒的規矩這么多。小狐貍心里嘀咕著，搖身一變變成個小美人兒。

　　她沒有再去書生門前，只是坐在那棵大槐樹下，盈盈地笑著。清風略過她的衣裙，鈴鐺聲音清脆不絕。

　　書生抬眼望見樹下的人兒，抱著酒就跑了過來，步伐一點也不穩實，還險些摔了一跤。

　　“姑娘，這酒是你的嗎？”書生把酒放在老槐樹的樹根處，一枚槐花落了下來，浮在清透的酒面上。

　　小狐貍從袖子里摸出兩盞酒杯，斟滿，遞到書生面前，“你喝嗎？”

　　書生接過了，一口飲下。小狐貍知道在人界，這算承了情的意思。

　　原來他也喜歡我。很多很多個小狐貍在暗處看到的書生的樣貌都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又斟了一杯，一干而凈，順勢倒在書生懷里。

　　狐貍就是狐貍，最擅長地就是魅惑人心。

　　她靠著書生，努力調整著瞳孔的焦距，直到所見萬物都成了虛影，才綿綿地說著有些許醉了。

　　她看過狐貍成親，也看過人類洞房花燭，她喜歡熱鬧，也喜歡那漫天喜慶的紅色。

　　或許她會選擇和書生過一輩子，一點一點地用幻術改變容貌，等到書生老死，她再回歸山林，再不涉人間。

　　她看見太陽明媚地照耀著東墻，填滿老槐樹影子的罅隙。她又看見墻頭走過明媚的人，她能感覺到書生抱著他的手僵了僵，抬眼，又是書生滿眼的光。

　　哦，原來他有喜歡的人啊。這老土地仙也沒告訴小狐貍啊。

　　……

　　“然后呢？然后呢？”幾個狐貍崽磕著青梅，爭先恐后地問著。

　　一個幻化成的女人抱著壇子躺在樹枝上，地上凈是空了的酒壇。

　　她將酒壇翻了過來，確認已經一滴都不剩了，隨手把壇子往地上一扔，從樹枝上躍下來。酒壇同時在她腳邊碎了一地，她卻渾然不覺。

　　“后來啊……后來小狐貍走了，在書生喝完那壇子女兒紅以后，又悄悄在老槐樹下埋了一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