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個月時間，羅輝就從趙百順那里拿了兩批貨，有黃月娥這邊幫忙拉下家，貨出去的很快。

　　喇叭褲、花襯衫、小白鞋這些東西出去的很快，經常脫銷。

　　穿膩了黑藍灰的蜀都人，看到花哨的襯衫，緊身的喇叭褲，白亮的板鞋，就完全壓制不住追求新潮的渴望。

　　不管是十六七八的大小伙子大姑娘，還是三四十的職工，總會在春熙路、青年路和新開放的荷花池集市里逛一逛，看到竹架子上花花綠綠的新衣裳，再儉省還是忍不住那原始的消費沖動，買一件回去。

　　穿上花襯衫、喇叭褲，再騷包一點的，戴上個蛤蟆鏡，走在大街上，感覺自己就是整條街最靚的仔。

　　女人們穿上喇叭褲，回頭率超高，那緊致褲子勾勒出的曲線美，讓男人們忍不住投去欣賞的目光。

　　“維明，你怎么不弄條喇叭褲穿著，你看重邦穿著就挺好看的，你那軍綠褲子看著多老氣啊！”黃月娥笑道，“要不我也讓羅輝幫你拿幾條過來。”

　　“黃姐你把那條給維明不就得了，我穿這條就行。”蔡重邦道。

　　“這條尺碼也不合適啊，我照你尺碼拿的，維明穿著肯定短了。”黃月娥道。

　　郝維明擺手道：“黃姐，老蔡，你們可別操我的心，我才不想穿那玩意呢，花里胡哨的，和我的氣質不符。”

　　“你啥氣質？”蔡重邦笑道。

　　“沉穩內斂帥哥一枚，什么喇叭褲、花襯衫，顯得我太輕浮。”郝維明笑道。

　　“要點臉行不行，”蔡重邦道，“明說自己長得丑，只有穿得老氣點才能讓人勉強接受不行嗎？做人首先是要認清自己，才能不斷進步知不知道。”

　　郝維明被逗樂了，指著自己鼻子，“說我丑，老蔡，是誰給你的自信。”

　　“這點自信，我還需要別人給我嗎，你我站在一起，誰丑誰帥，高下立判好吧，”蔡重邦挪了兩步，走到郝維明面前，對著黃月娥道，“黃姐，你說，我跟他，誰帥？”

　　黃月娥正在記賬，頭都沒抬，笑道：“都帥。”

　　“黃姐，你認真點行不行，抬起頭來，說實話。”老蔡走過去，把黃月娥的筆按桌上。

　　黃月娥抬起頭來，仔細琢磨了一下，說道：“都不錯，都不錯。”

　　說完就繼續埋頭算賬。

　　郝維明拍拍蔡重邦的肩膀，傲嬌道：“小伙子，看到沒有，你換上最流行的衣服褲子才能和我旗鼓相當，足見你跟我還差著檔次。”

　　“切，黃姐那是不想傷了你這個合伙人的面子，怕你小心眼記仇。”老蔡反駁道。

　　郝維明道：“不信，咱們找個路人來評一評。”

　　“好，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蔡重邦連忙地對著正迎面走進小書店的一個身材矮小的大嬸問道：“大嬸，你來說說我跟他誰更帥？”

　　大嬸連忙躲了一下，眼神奇怪地看著蔡重邦，然后側著身子進了書店，朝黃月娥走了過去。

　　郝維明看到那大嬸看神經病似的表情就笑瘋了，“老蔡，看到沒有，太丑了連大嬸都得躲著走。”

　　老蔡翻了個白眼，注意力卻轉移到黃月娥那邊去了。

　　黃月娥看到周嬸兒突然來了，就放下筆，招呼道：“周嬸兒，快坐，你今天怎么有閑心來我這兒啊？”

　　她說著還把搪瓷缸遞過去，請周嬸兒喝茶。

　　周嬸兒喝了口茶，打量了一番小書店，笑道：“月娥啊，我聽說你坐起小買賣了，早就想來看看了，一直沒時間過來，今天過來這么一看，還真不錯欸，月娥你可真行啊。”

　　黃月娥笑道：“這不是沒辦法嘛，才做了這糊口的小生意。”

　　周嬸兒嘆口氣，“哎，月娥，想想你這些年也不容易啊，才嫁給愛國沒兩年就守了寡，婆婆還那樣子了，你一個人這些年真是吃苦啊！”

　　黃月娥抿著嘴，目光低垂了些，顯然是想起了以前難過的日子，但也慶幸苦日子到頭了，就笑著搖了搖頭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周嬸兒你就別提了，現在我日子也過好了，沒那么幸苦了。”

　　“哪里不苦啊，你看你一個人忙前忙后的……沒個男人在旁，你現在年輕還好，以后的日子可夠你熬的呢。”

　　黃月娥聽到后半句話，笑臉一下僵硬了，眉頭微蹙，面皮忍不住抽了抽，也知道周嬸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但還是語氣勉強地說道：“周嬸兒你這話說的，我這幾年不也是一個人這么過來了嘛，以后還不照樣的過。”

　　周嬸語重心長道：“月娥啊，你還年輕，你看你三十還不到，總不可能一直這么一個人熬下去吧，你這樣也沒個依靠，以后要是到了你周嬸這個年紀可咋辦？”

　　黃月娥笑容更加僵硬，“我現在這樣子，拖著個老太太，你說我能有什么想法呢，只要能給我婆婆養老，讓她舒舒服服過好以后日子我就知足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圖。”

　　周嬸皺著眉頭，放下搪瓷茶缸，埋怨道：“你這孩子，我怎么就跟你說不明白呢，你婆婆是要養，但你也得考慮考慮個人問題啊，你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咱們都是女人，誰不知道一個人的日子多難熬啊，你還年輕，你能熬得住幾年啊。”

　　“能熬幾年是幾年吧！”黃月娥道。

　　周嬸被黃月娥這話說得沒脾氣了，有點生氣，但想著答應給人家幫忙，還是說道：“梁家老大你也知道，雖然年紀比你大幾歲，有倆孩子，但人家條件好著呢，肉聯廠職工，要是他有心找，大把大把的黃花大閨女也愿意上門，但人家就看中你，也不嫌棄你帶著婆婆，愿意把你婆婆當自己老人養起來。

　　月娥啊，你可要想清楚，千萬不能犯糊涂，你現在還年輕，再隔幾年，就算你愿意，人家也不一定愿意了，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店了。”

　　“行，周嬸，這不是個小事情，你讓我好好考慮幾天，等我想好了我一定給你個答復你看行嗎？”黃月娥沉著臉，點了點頭，周嬸再怎么說也是街坊長輩，她只能客客氣氣的，心里有什么也只能憋著。

　　連忙地起身把周嬸送出門，看到人走遠了，她才漲紅了臉，咬著嘴唇，坐在角落里獨自一人生悶氣。

　　蔡重邦看到黃月娥眼睛都有些發紅，說不出來為什么，心里不是個滋味兒，欲言又止了半天，還是問道：“黃姐，你沒事吧。”

　　黃月娥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沒事。”

　　她眼睛發紅的看了眼蔡重邦，眼睛又瞥了過去，然后拿起桌上的賬本，說道：“重邦，你幫我看看我算對沒有。”

　　蔡重邦也不知道怎么繼續問下去，點點頭，接過賬本，埋頭檢查起來。

　　“沒算錯，全對的。”檢查完后，蔡重邦把賬本遞回去。

　　黃月娥接過賬本，埋著腦袋，把賬本翻來翻去，看似在檢查賬目，實際上注意力根本沒集中在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