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白、徐率領(lǐng)(lǐng)明軍退出緬甸后，莽白終于收復(fù)(fù)了全部失地，此時(shí)(shí)兵權(quán)(quán)在握，不可一世，早先就有奪取緬王的野心，如今幾乎整個(gè)(gè)緬甸兵馬盡在自己手中，于是開始謀劃奪位。

　　此時(shí)(shí)緬甸國(guó)中已經(jīng)(jīng)無任何力量能夠阻擋莽白的野心，其率領(lǐng)(lǐng)五萬緬兵直撲阿瓦，輕而易舉的占領(lǐng)(lǐng)了王宮，并將自己的兄長(zhǎng)處死，成為新的緬王。莽白要求明朝君臣向其致賀，而大臣們以莽白繼統(tǒng)(tǒng)不正為由，嚴(yán)(yán)詞拒絕。而此時(shí)(shí)流亡朝廷的拒絕本來對(duì)(duì)緬甸政權(quán)(quán)的更迭已經(jīng)(jīng)沒有任何實(shí)(shí)際意義，但是由于儒生們的大義凜然，而使莽白極為不滿，又加上明軍之前在緬北的大勝，使得新緬王耿耿于懷，盡管已經(jīng)(jīng)取得王位，由于并無戰(zhàn)(zhàn)功，又得位不正，因此遷怒于明朝君臣。

　　莽白此時(shí)(shí)仍然擔(dān)(dān)心明軍會(huì)(huì)再次犯境，如果此時(shí)(shí)對(duì)(duì)明朝下手，可能會(huì)(huì)遭到李定國(guó)的更大規(guī)(guī)模的打擊，因此，數(shù)(shù)次聯(lián)(lián)絡(luò)(luò)吳三桂，要求派兵征剿，而吳三桂則以種種理由推脫。實(shí)(shí)際上，此時(shí)(shí)吳三桂早已獲得清廷批準(zhǔn)(zhǔn)，即將對(duì)(duì)明朝大規(guī)(guī)模征剿，只是對(duì)(duì)緬甸的作戰(zhàn)(zhàn)實(shí)(shí)力極不信任，因此根本沒準(zhǔn)(zhǔn)備與緬方聯(lián)(lián)手。但是到了永歷十五年六月，在大理、永昌的清軍按照吳三桂的命令，開始大張旗鼓的進(jìn)(jìn)行各種準(zhǔn)(zhǔn)備出兵的宣傳，莽白得到極大的鼓舞，認(rèn)(rèn)為報(bào)(bào)復(fù)(fù)明朝的時(shí)(shí)機(jī)(jī)來了。實(shí)(shí)際上，此時(shí)(shí)吳三桂還在集結(jié)(jié)兵馬，并未出兵，虛張聲勢(shì)罷了。

　　莽白頭腦還算清醒，本來只準(zhǔn)(zhǔn)備將朝廷中的官員全部處死，并未打算殺死皇親國(guó)戚，也好以后無論向清方還是明朝都有回旋的余地。他命官員抵達(dá)(dá)天子處，告知緬王準(zhǔn)(zhǔn)備請(qǐng)(qǐng)明朝官員過河商討要事。

　　沐天波道：“你這宣慰司，也是我大明封的地方，如今我朝廷到你這里，那是上國(guó)，你國(guó)王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來朝見上國(guó)天子，豈有上國(guó)大臣朝見下國(guó)國(guó)王的道理？”

　　緬方擔(dān)(dān)心明朝官員不肯過去，只得說道：“此次過河，并沒有什么別的事情。我國(guó)王新立，天朝又沒有冊(cè)封，沒有致賀，所以我王擔(dān)(dān)心天朝別有用心。為了表達(dá)(dá)雙方的誠(chéng)意，我們希望天朝按照我國(guó)習(xí)(xí)俗，喝咒水以盟誓，別無其他意思。”

　　沐天波道：“冊(cè)封之事，自有朝廷禮法所在，并非朝廷私心。不符合禮法的，朝廷自然不能冊(cè)封，否則，豈不人人皆可稱王稱帝？我天朝何必要遵守下國(guó)的習(xí)(xí)俗？請(qǐng)(qǐng)回吧。”

　　緬方見沐天波如此氣壯，狠狠的道：“如今天朝將士不滿千員，我緬王如動(dòng)(dòng)雷霆之怒，強(qiáng)(qiáng)行帶走，豈不更讓天朝臉面喪盡？”

　　沐天波道：“今日我等陷入虎穴，天命而已，無非一死，但我中國(guó)尚有億兆臣民，如我君臣命喪汝國(guó)，他日我中國(guó)自有后人踏平緬甸，血洗恥辱。晉王出動(dòng)(dòng)兩萬兵馬，就幾乎讓你撮爾小國(guó)幾乎亡國(guó)，我國(guó)尚有無數(shù)(shù)兵馬，看你小國(guó)如何無禮。”

　　緬方不得已，只得苦苦相求。經(jīng)(jīng)過如此這般爭(zhēng)論，王坤等同意過河與緬方盟誓，而沐天波本來不在名單之上，但王坤擔(dān)(dān)心有詐，一再要求沐天波一同前往，沐天波無奈，只得同意。

　　次日，王坤為了壯行，只留十幾名宦官留在行宮，其他官員全部渡河盟誓，剛一到咒水邊上，便被緬兵包圍，場(chǎng)面一度緊張。

　　這沐天波不虧世代鎮(zhèn)(zhèn)守此地，緬人世受黔國(guó)公禮待，念其信義，不忍加害，因此派人欲將沐天波拖出。沐天波見情形不對(duì)(duì)，奮力反抗，當(dāng)(dāng)場(chǎng)殺死緬兵若干，其他明軍將領(lǐng)(lǐng)也奮起反擊，可如何抵擋住幾千緬甸兵馬，全部參加盟誓的明朝官員全部遇難。這王坤見狀，急忙下跪求饒，身旁一群閹黨也都紛紛跪求饒命。王坤更是恬不知恥的對(duì)(duì)緬官道：“我是天子中官，與國(guó)家本不相關(guān)(guān)，我多次在朝廷說要冊(cè)封新緬王，只是朝廷沒有采納。這些官員都是我?guī)淼模藝\(chéng)心幫助友邦，我還可以帶諸位進(jìn)(jìn)入行宮，將天子交由緬王發(fā)(fā)落，請(qǐng)(qǐng)高抬貴手，容我效忠。”緬官平日就極度痛恨這位天朝的太監(jiān)(jiān)，如今又這般乞求，毫無天朝威儀，甚至要賣主求榮，更加不能相容，緬兵一擁而上，亂刀砍死。這位自以為高明，且禍國(guó)殃民的閹人，怎么也沒料到，會(huì)(huì)死在自己精心設(shè)(shè)計(jì)(jì)的局中。

　　緬兵殺死官員及明軍將士后，迅速?zèng)_進(jìn)(jìn)天子行宮掠奪財(cái)(cái)物及女子，除了天子、太后、皇后、太子等二十余人以外，其余皇室均受到凌辱，財(cái)(cái)物也被搶奪一空，女眷不堪受辱，自縊者不計(jì)(jì)其數(shù)(shù)。數(shù)(shù)百年前，宋朝靖康之恥，再度出現(xiàn)(xiàn)在大明朝，何等屈辱！其言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武將跋扈，積重難返，仁義不施，所以亡國(guó)亡天下也！

　　莽白得知沐天波死于亂軍之中，極度惋惜，命人厚葬，并按照中國(guó)傳統(tǒng)(tǒng)，立碑以悼念。又擔(dān)(dān)心天子會(huì)(huì)因?yàn)櫬朔俾訒?huì)自盡，如此則無法向吳三桂交代，因此派人對(duì)(duì)天子說：“出現(xiàn)(xiàn)這種情況，實(shí)(shí)在不是緬王的意思，其一，因?yàn)槊鬈姽タ司挶睌?shù)鎮(zhèn)(zhèn)，并一度兵臨阿瓦城下，殺死緬人無數(shù)(shù)，這是緬兵報(bào)(bào)復(fù)(fù)，緬王并未下令如此行事；其二，因?yàn)槊鬈姽儔芙^盟誓，并先殺死緬兵，所以才釀成如此大禍。”并派人送來各種慰問品，才使得天子稍微安定。

　　再說這吳三桂，在得到清廷的批準(zhǔn)(zhǔn)后，在永歷十五年八月間，分兩路從昆明直奔滇西而來，十一月即進(jìn)(jìn)入緬甸，一路暢通無阻，直達(dá)(dá)木邦。緬兵自知不是清軍對(duì)(duì)手，更加望風(fēng)(fēng)而逃。清軍順利抵達(dá)(dá)阿瓦城下，并命令緬王迅速交出明朝天子，否則便下令攻城。

　　這莽白早已如驚弓之鳥，急忙命人將天子交給清軍，又擔(dān)(dān)心天子會(huì)(huì)像崇禎皇帝一樣自盡，因此對(duì)(duì)官員道：“你只說是晉王大軍到來，請(qǐng)(qǐng)?zhí)熳鈾倥c晉王回國(guó)即可。”

　　緬官來到行宮后，一本正經(jīng)(jīng)的對(duì)(duì)天子道：“我王奏報(bào)(bào)天子，現(xiàn)(xiàn)晉王大軍已經(jīng)(jīng)兵臨城外，我王本不愿將天子交予晉王，無奈晉王兵將勇猛，緬王不得已請(qǐng)(qǐng)?zhí)熳踴貒?guó)，還請(qǐng)(qǐng)?zhí)熳游鷚躍捜說÷鼤x王再行殺戮。”

　　此時(shí)(shí)朝中已無奸臣慫恿，天子身旁又無兵馬，因此只想速速回國(guó)，對(duì)(duì)緬官道：“既然如此，速領(lǐng)(lǐng)朕見晉王。朕回國(guó)后，不再追究前事，請(qǐng)(qǐng)緬王勿要掛懷。”

　　緬官大為安慰，按照約定，只要天子抵達(dá)(dá)河邊，即由清方接納，再發(fā)(fā)生事故，則與緬方無關(guān)(guān)，緬官命人用數(shù)(shù)頂小轎將天子抬到河邊后，即通知清方接收。吳三桂擔(dān)(dān)心如果清軍前往交接，則天子可能會(huì)(huì)跳河自盡，其他隨同也必將陪同，如此則此行無功，于是命剛降清的明軍總兵王會(huì)(huì)前往。

　　王會(huì)(huì)抵達(dá)(dá)后，告知天子：“奉晉王命，帶本營(yíng)兵馬前來接駕，請(qǐng)(qǐng)?zhí)熳游痼@，速與臣前往晉王大營(yíng)。”

　　天子大為欣慰，盡管入緬以來，經(jīng)(jīng)歷過不少屈辱之事，如今看來，卻是苦盡甘來，既然是晉王率軍前來接應(yīng)(yīng)，自然云南也已經(jīng)(jīng)平定，如此，又可以回昆明行宮，做太平天子。因此對(duì)(duì)王會(huì)(huì)說：“王將軍辛苦了，此番前來接駕，朕心甚慰。回國(guó)后，朕必大加賞賜。”

　　隨行人員也都愁眉散盡，有說有笑，都道晉王真乃國(guó)之棟梁，雖周公、伊尹不及也。等到進(jìn)(jìn)入清軍大營(yíng)，方才發(fā)(fā)現(xiàn)(xiàn)上當(dāng)(dāng)，可是已經(jīng)(jīng)為時(shí)(shí)已晚。天子大罵王會(huì)(huì)道：“汝為我大明臣子，如何行此投敵賣國(guó)之勾當(dāng)(dāng)？”王會(huì)(huì)慚愧難當(dāng)(dāng)，無言以對(duì)(duì)。

　　天子繼續(xù)(xù)罵道：“爾為榮華富貴投敵，尚且情有可原，可是卻行此無君無父之事，欺君罔上，將爾主雙手交給韃子，爾有何面目再見中國(guó)億萬百姓？有何面目再見晉王？有何面目再見九泉之下的大明歷代天子？”

　　王會(huì)(huì)羞愧萬分，悻悻而退。吳三桂將天子送入大帳，標(biāo)(biāo)下眾官員都來朝拜，天子雙目緊閉，不視一人。這些人竟全部為漢官，先后降清，如今見到明朝天子，也不拘禮節(jié)(jié)，都行人臣之禮。

　　最后，吳三桂佩刀入見，見到天子后作揖道：“王安好？”

　　天子大怒，自己御極十余年，奈何稱為王？莫非還是以崇禎年間，以桂藩相待？橫掃一下此人，自己自然未曾見過，只見此人頭戴暖帽，頭上留一小辮，著蟒袍，蹬皂靴，正睜目傲視，姿態(tài)(tài)何其威武。“汝為何人？敢如此待大明天子？”

　　吳三桂不敢應(yīng)(yīng)對(duì)(duì)，只是收斂了表情，剛才稱呼對(duì)(duì)方為王，確實(shí)(shí)是按照清廷官方稱謂，可是無論如何，這確實(shí)(shí)是正統(tǒng)(tǒng)的明朝皇帝，受到億萬國(guó)民的認(rèn)(rèn)可和擁戴，自己也曾為明朝臣子，若非時(shí)(shí)局變幻，如今仍為邊疆一個(gè)(gè)總兵而已。

　　天子繼續(xù)(xù)厲聲問道：“汝是何人？見到大明天子還不下跪？”

　　吳三桂大驚，慌忙下跪，仍然不敢言語(yǔ)，只是俯首不敢仰視。

　　天子見其行禮，繼續(xù)(xù)問：“汝既能聽懂朕言，必為漢將。快快報(bào)(bào)上名來，朕不愿見到無名小卒。”

　　吳三桂只得輕聲道：“臣乃吳三桂也。”

　　天子大怒，面前之人就是現(xiàn)(xiàn)清廷平西王吳三桂，當(dāng)(dāng)年領(lǐng)(lǐng)清軍入關(guān)(guān)，拱手將萬里河山送給韃子的漢賊，自甲申以來，天下百姓死于清軍屠刀之下者，何止百萬，皆此賊之禍。天子怒道：“汝非漢人否？汝非大明臣子否？為何甘為漢奸叛國(guó)負(fù)(fù)君若此？汝自問汝之良心安在？”

　　吳三桂不敢應(yīng)(yīng)對(duì)(duì)，汗流浹背，誠(chéng)惶誠(chéng)恐。

　　天子道：“國(guó)家正是因?yàn)闋柕饒娉跡J(rèn)(rèn)賊作父，才致使家國(guó)淪喪，置于韃子鐵蹄之下踐踏，古往今來，雖章邯、秦檜無出爾之右。朕見汝奴顏賤骨，如何面對(duì)(duì)千萬年子孫唾罵。汝且自問，十余年來，死于汝刀下之同胞，可有百萬？汝如何能安睡？如今還一副戰(zhàn)(zhàn)勝者姿態(tài)(tài)，恬不知恥的立于故主之前，為國(guó)家之?dāng)硰埬浚湃慫f的小人，不正是汝？常言道的不知羞恥，不正是汝？”

　　吳三桂依然不敢起，戰(zhàn)(zhàn)戰(zhàn)(zhàn)兢兢，臉色蒼白。

　　天子舒緩了片刻，道：“既已如此，無可奈何。朕本神宗皇帝苗裔，建藩于外，朕之宗廟尚在北京，欲還十二陵而死，爾能任之乎？”

　　吳三桂叩首道：“臣能任之。”

　　天子嘆道：“既愛卿能任之，且退下，朕不愿再見汝，請(qǐng)(qǐng)勿復(fù)(fù)來。”

　　吳三桂將天子一行置于附近帳篷中，擔(dān)(dān)心漢臣復(fù)(fù)叛，令由滿洲官兵看守，可憐躲過咒水之難的女眷，再次被滿洲官兵掠奪，身旁僅剩數(shù)(shù)人，凄慘無比。

　　得到天子被清軍俘獲，李定國(guó)大驚，迅速親率兵馬再度入緬勤王，此時(shí)(shí)靖之已經(jīng)(jīng)痊愈，得知天子被清軍俘獲，頓時(shí)(shí)怒發(fā)(fā)沖冠，向晉王請(qǐng)(qǐng)戰(zhàn)(zhàn)，務(wù)(wù)必在清軍歸途中救出天子。明軍一舉攻克鐵壁關(guān)(guān)，等待清軍前來。靖之道：“殿下，如今我軍逃亡甚多，軍隊(duì)(duì)已經(jīng)(jīng)不足五萬，且糧草不足，戰(zhàn)(zhàn)馬亦不多，此番作戰(zhàn)(zhàn)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有萬全之計(jì)(jì)。”

　　定國(guó)道：“哦？徐將軍有何高見？”

　　“此番清軍兵馬不下十萬，且都是滿漢精兵，我軍切不能力敵。吳三桂之前已經(jīng)(jīng)被我軍伏擊過多次，此番必定慎重出戰(zhàn)(zhàn)，末將也沒有良策。”

　　“既然如此，我軍可死守鐵壁關(guān)(guān)，防止清軍回國(guó)。彼入緬已數(shù)(shù)月，糧草難支，如向緬王籌糧，必引起緬人不滿，時(shí)(shí)日一久，清廷必不滿，且難保清、緬不自相攻擊。”

　　靖之道：“殿下果然胸有成竹。若如此，其滇西兵馬必來援助，如此我軍腹背受敵，如何抵擋？”

　　定國(guó)道：“既如此，我軍需密切關(guān)(guān)注滇西清軍動(dòng)(dòng)向。清軍主力已經(jīng)(jīng)入緬，其滇西兵馬必不多，我軍可在途中設(shè)(shè)伏，擊破援軍，并一舉攻克滇西諸鎮(zhèn)(zhèn)，以為我后方，豈不妙哉？”

　　靖之道：“只是如此，我軍再分兵，恐難以堅(jiān)(jiān)守此關(guān)(guān)。此關(guān)(guān)一破，清軍回師滇西，我軍危矣！”

　　定國(guó)道：“如今之計(jì)(jì)，也只能堅(jiān)(jiān)守，等待戰(zhàn)(zhàn)機(jī)(jī)出現(xiàn)(xiàn)。我軍必不能放過入緬清軍，否則天子蒙難，我軍即便有百萬雄師，又有何用？”

　　靖之也只能點(diǎn)(diǎn)頭稱是。

　　緬王得知明軍再度入緬，極度緊張，迅速告知吳三桂明軍的動(dòng)(dòng)向。吳三桂大喜，此時(shí)(shí)清軍已經(jīng)(jīng)快要抵達(dá)(dá)鐵壁關(guān)(guān)，正欲尋找明軍主力，一舉殲滅。如今天子在自己手中，這次務(wù)(wù)必要全殲明軍，以免后患，命大軍即刻向鐵壁關(guān)(guān)開進(jìn)(jìn)。

　　清軍來勢(shì)洶洶，可是這鐵壁關(guān)(guān)本為中緬邊境的天然屏障，關(guān)(guān)口狹小，并不利于大軍作戰(zhàn)(zhàn)，因此盡管清軍兵馬眾多，也是無濟(jì)(jì)于事。吳三桂數(shù)(shù)次命令強(qiáng)(qiáng)攻，卻無法攻破，一時(shí)(shí)只能對(duì)(duì)峙于關(guān)(guān)口，無計(jì)(jì)可施。吳三桂大怒，若再僵持下去，大軍糧草不濟(jì)(jì)，清廷也必將怪罪，可是強(qiáng)(qiáng)攻又不能奏效，苦不堪言。于是強(qiáng)(qiáng)令征緬兵三萬，糧草三十萬石，協(xié)(xié)同攻關(guān)(guān)。緬王攝于清軍淫威，也是不得已只得答應(yīng)(yīng)，因此極度悔恨當(dāng)(dāng)初不應(yīng)(yīng)該虐待明室，如早將其轉(zhuǎn)(zhuǎn)交給明軍，哪有如今之事，但憑中國(guó)軍隊(duì)(duì)內(nèi)(nèi)斗而已。可是也沒有辦法，只得將苦水往肚子咽。

　　吳三桂強(qiáng)(qiáng)迫緬兵沖擊在前，如有怯戰(zhàn)(zhàn)或后退者，格殺勿論。緬兵死傷慘重，可也對(duì)(duì)守關(guān)(guān)明軍造成較大傷亡，雙方都作出了決戰(zhàn)(zhàn)的態(tài)(tài)勢(shì)，幾乎不計(jì)(jì)傷亡，死戰(zhàn)(zhàn)到底。緬國(guó)本來前番遭明軍攻擊，已經(jīng)(jīng)水深火熱，又遭遇內(nèi)(nèi)部政變，如今又被清軍裹挾，實(shí)(shí)在有苦難言，卻將糧草提供了十萬石后便不再提供，兵員也僅有萬余兵馬助陣。吳三桂多次勒令緬王務(wù)(wù)必十日之內(nèi)(nèi)交齊，否則擊敗明軍后，大軍即刻調(diào)(diào)轉(zhuǎn)(zhuǎn)，攻滅緬甸。緬王戰(zhàn)(zhàn)戰(zhàn)(zhàn)兢兢，只能遣使遞交國(guó)書，聲言國(guó)內(nèi)(nèi)逢大變，不能奉平西王令。

　　吳三桂大怒，立斬緬甸使臣，并命李應(yīng)(yīng)科率一萬兵馬即刻向阿瓦城逼近，緬王大驚失色，只能承諾十日內(nèi)(nèi)完成平西王令。李應(yīng)(yīng)科怒道：“前者十萬石不算，需再交三十萬石，兵馬再派遣三萬，否則立即屠城。”

　　緬王臣屬磕頭謝罪，不敢仰視，一面速向國(guó)內(nèi)(nèi)征集糧草、兵馬提供清軍，清軍放火燒毀明朝君臣宅院以及一些村莊、城鎮(zhèn)(zhèn)，屠殺數(shù)(shù)千居民后，攜帶糧草、兵馬揚(yáng)(yáng)長(zhǎng)而去。

　　吳三桂命大理、楚雄、永昌駐軍迅速向鐵壁關(guān)(guān)集結(jié)(jié)，造成兩面夾擊之勢(shì)。此事早在李定國(guó)預(yù)(yù)料之中，只是目前清軍拼死攻擊，確實(shí)(shí)難以抽調(diào)(diào)兵馬阻擊滇西援軍，只得對(duì)(duì)靖之和白文選道：“徐將軍，滇西之?dāng)騁呀?jīng)抵達(dá)(dá)永昌，不日將兵臨關(guān)(guān)口，如之奈何？”

　　靖之道：“不知援軍多少人馬？”

　　定國(guó)道：“據(jù)(jù)探子回報(bào)(bào)，預(yù)(yù)計(jì)(jì)有萬余人。”

　　靖之道：“請(qǐng)(qǐng)殿下?lián)芙o末將五千精兵，我必阻敵于騰越境內(nèi)(nèi)，不使敵軍靠近。只是如此一來，守關(guān)(guān)兵馬不知能否抵擋十萬清軍進(jìn)(jìn)攻？一個(gè)(gè)月以來，我軍傷亡已經(jīng)(jīng)數(shù)(shù)千人，臣再調(diào)(diào)走五千，則可戰(zhàn)(zhàn)之士?jī)H三萬余人，如何抵擋？”

　　定國(guó)道：“我等死戰(zhàn)(zhàn)于此，只等將軍捷報(bào)(bào)，若將軍十日內(nèi)(nèi)盡殲援?dāng)常瑠Z其糧草，迅速回師，則我軍可以一戰(zhàn)(zhàn)。”

　　靖之叩頭道：“臣十日之內(nèi)(nèi)必回師，請(qǐng)(qǐng)殿下珍重！”

　　靖之自知責(zé)(zé)任重大，迅速點(diǎn)(diǎn)齊五千精騎，迅速出關(guān)(guān)迎敵。負(fù)(fù)責(zé)(zé)援助的滇西兵馬主帥即為先前作亂的部將孫崇雅，此人劫掠后降清，被吳三桂任命為永昌總兵，其他大理、楚雄守軍也大多為降清的明軍，這些將士本來就不是真心降清，只是時(shí)(shí)局逼人，無可奈何。

　　靖之在出發(fā)(fā)不足百里后，遭遇了孫崇雅所率的清軍。靖之拍馬向前，對(duì)(duì)前來援助的清軍道：“我是大明武岡侯云南提督徐靖之，我知道你們大多數(shù)(shù)都是跟隨過晉王的忠義之士，如今不得已降清，實(shí)(shí)屬無奈。人生立于天地之間，以忠孝為本，爾等為自身計(jì)(jì)投靠韃子，我不怪罪。但是如今晉王正統(tǒng)(tǒng)兵與國(guó)賊吳三桂交戰(zhàn)(zhàn)，因?yàn)閰僑鴟@了天子，諸位想一想，你們能夠前去，與晉王交戰(zhàn)(zhàn)，弒殺天子嗎？如果就此散去，本將軍必不追究，如若甘心做無君無父的賣國(guó)賊，作亂造反，本將軍必不放過。”

　　隊(duì)(duì)伍中一陣喧嘩，不多時(shí)(shí)，放下武器后退者不計(jì)(jì)其數(shù)(shù)，孫崇雅大驚，連忙斬殺數(shù)(shù)人以阻止兵變，但是已經(jīng)(jīng)無法制止。靖之隨之命大軍攻擊，清軍大敗，孫崇雅亦被靖之活捉。投降者不計(jì)(jì)其數(shù)(shù)，軍士皆跪道：“吾等隨本部將軍降清，實(shí)(shí)為不得已，如今愿隨將軍，與清軍決一死戰(zhàn)(zhàn)！”

　　靖之道：“汝等皆為忠義之士，我不忍加害。但是，隨我前往緬甸勤王則大可不必，我命汝等回師永昌，如晉王得勝歸來，汝等舉城獻(xiàn)(xiàn)晉王，如若我軍不濟(jì)(jì)，汝等各自散去，我不做計(jì)(jì)較。”

　　眾人齊呼：“愿聽將軍調(diào)(diào)遣。”于是盡皆返回永昌，靖之不廢吹灰之力，三日內(nèi)(nèi)便回師鐵壁關(guān)(guān)，晉王大喜。靖之將孫崇雅推到晉王跟前，說：“殿下，這正是之前在騰越縱兵搶掠的叛逆孫崇雅，末將已將其擒獲，請(qǐng)(qǐng)殿下發(fā)(fā)落。”

　　定國(guó)大怒道：“還有什么發(fā)(fā)落，即刻將其磔殺！”

　　這孫崇雅道：“殿下饒命。當(dāng)(dāng)初末將聽信王坤之言，實(shí)(shí)在不是末將本意，還請(qǐng)(qǐng)晉王看在我跟隨殿下多年的份上，饒臣不死。”

　　晉王道：“是王坤慫恿你作亂造反？”

　　孫崇雅將王坤如何秘見他，又如何跟他說的一一道來，并且告訴定國(guó)，當(dāng)(dāng)初前往滇西就是王坤的主意，又將王坤如何唆使晉王幕僚的事情一一道來，定國(guó)怒不可收，命令將孫崇雅立即斬首。

　　定國(guó)回想當(dāng)(dāng)初，朝廷和自己本來已經(jīng)(jīng)決定北進(jìn)(jìn)入川，結(jié)(jié)果聽信讒言轉(zhuǎn)(zhuǎn)向滇西，以致有如今累卵之勢(shì)，原來卻是閹人王坤為禍天下，懊悔當(dāng)(dāng)初為什么會(huì)(huì)聽信自己幕僚，置國(guó)家于水火之中。一時(shí)(shí)氣上心頭，癱倒在地。眾將立即將其扶起，送入房中，眾人皆大哭道：“殿下，要將息身體，如今戰(zhàn)(zhàn)事緊急，不可一日無主啊。”

　　白文選道：“諸將請(qǐng)(qǐng)出去，讓殿下安息片刻，這次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tǒng)？”轉(zhuǎn)(zhuǎn)身吩咐郎中道：“一定要想辦法讓晉王康復(fù)(fù)，這里數(shù)(shù)萬兵馬，全仰仗殿下啦。”

　　白文選出來后，跟靖之說道：“徐將軍，如今晉王病倒，清軍又如此拼命奪關(guān)(guān)，如何是好？”

　　靖之道：“我也是一片霧水，事情如此倉(cāng)促，全無主意。若晉王康復(fù)(fù)，自然最好，如不能康復(fù)(fù)，只能由將軍主事了。”

　　白文選道：“我如何能擔(dān)(dān)當(dāng)(dāng)如此重任，還是希望殿下早日康復(fù)(fù)吧。你我都嚴(yán)(yán)密防守，不能讓清軍輕易奪關(guān)(guān)，也不能讓晉王病重的消息傳開，否則軍心必然動(dòng)(dòng)蕩。”

　　盡管如此，晉王病重的消息還是在軍中傳開，軍士們得知晉王病重，都憂心不已，也對(duì)(duì)此關(guān)(guān)能否守住憂心不已。

　　經(jīng)(jīng)過月余的攻擊，緬兵已經(jīng)(jīng)幾乎全軍覆沒，清軍也損失萬余人，但是吳三桂認(rèn)(rèn)為，明軍的損失必然也不小。如此消耗，明軍早晚會(huì)(huì)棄關(guān)(guān)而走，于是將各種勸降書射入關(guān)(guān)內(nèi)(nèi)，不少明軍士兵撿到后，議論紛紛，再加上晉王病倒，有許多士兵甚至不顧殺頭危險(xiǎn)(xiǎn)，連夜跑到清軍營(yíng)中投降。

　　白文選得知后，立即下令，如再有走向?qū)Ψ疥嚨卣擼瑲o赦，可是根本沒用，還是有不少士兵偷偷逃到對(duì)(duì)面，再如此下去，此關(guān)(guān)必然不保，白文選心急如焚。

　　李定國(guó)總算迷迷糊糊的醒來，得知情形后，大怒，靖之等擔(dān)(dān)心其病情加重，因此勸說道：“殿下，如今此關(guān)(guān)已經(jīng)(jīng)難守，在這樣消耗下去，我軍非得全軍覆沒不可。為長(zhǎng)遠(yuǎn)(yuǎn)計(jì)(jì)，我軍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立即撤退。”

　　“撤退？還撤到哪里去？皇上如今已經(jīng)(jīng)被敵軍俘獲，我等還如何撤退？唯有死戰(zhàn)(zhàn)于此，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

　　“我意已決，不必再言。再有言撤退者，我必?cái)刂！?p>　　靖之等只得退出。靖之對(duì)(duì)白文選道：“將軍，依你之見，此關(guān)(guān)可守否？”

　　“不能守。”

　　“那我們何必死戰(zhàn)(zhàn)于此？”

　　“徐將軍，這已是守與不守的問題了。晉王這是要殉國(guó)于此啊，你看，我軍現(xiàn)(xiàn)在可戰(zhàn)(zhàn)之兵，僅三萬余人，還要天天抵擋清軍進(jìn)(jìn)攻，必然還會(huì)(huì)消耗下去，還有逃兵也會(huì)(huì)越來越多，這仗還怎么打？可是不守，坐視天子被敵軍擄去，我等卻袖手旁觀？”

　　“將軍，我不是這么想的。只要我軍還在，就還有與清軍繼續(xù)(xù)戰(zhàn)(zhàn)斗的力量，如此全軍覆沒，根本不值得。明知是死，還義無反顧，這豈是為將之道？我等收拾兵馬，回師永昌，永昌守軍大多為明軍，他們會(huì)(huì)獻(xiàn)(xiàn)城，我等在永昌再與敵戰(zhàn)(zhàn)斗，有何不可？再者，我軍必須北出四川，這才是生路啊。”

　　“徐將軍，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晉王之令，我等如何更改？”

　　接下來數(shù)(shù)日，李定國(guó)帶兵親自到關(guān)(guān)前指揮作戰(zhàn)(zhàn)，明軍士氣大振，再多次擊敗清軍，可是這幾日消耗下來，兵馬已經(jīng)(jīng)越來越少，定國(guó)見士兵們尸體如山般堆放，心中甚是難受。

　　靖之進(jìn)(jìn)言道：“殿下，不能再守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不用一個(gè)(gè)月，我軍必然全軍覆沒于此，殿下于心何忍？”

　　定國(guó)看看諸將，見大家都疲憊不堪，憔悴不已，心中一頓焦慮；又巡視各營(yíng)軍士，傷者不計(jì)(jì)其數(shù)(shù)，連續(xù)(xù)作戰(zhàn)(zhàn)近兩月，士兵確實(shí)(shí)不堪再戰(zhàn)(zhàn)，且營(yíng)中彈藥、炮彈、箭矢也消耗殆盡，定國(guó)只得下令道：“傳我將令，撤回騰越。”說完大叫一聲，吐血倒地。

　　明軍連夜收拾兵馬器械，安葬陣亡將士，連夜撤出鐵壁關(guān)(guān)，靖之建議進(jìn)(jìn)入永昌休整，再出大理，進(jìn)(jìn)入四川。定國(guó)昏迷中道：“清軍已經(jīng)(jīng)攻破建昌，四川之地已屬他人，況且我等撤軍，吳三桂必將追擊，我軍剛?cè)胗啦幢黃淥В菚r(shí)(shí)，恐怕想全身而退都不可能了。”

　　白文選道：“那如此，我軍如何進(jìn)(jìn)軍。”

　　定國(guó)道：“先入騰越山中，待清軍回到昆明后，我軍再圖進(jìn)(jìn)取。”

　　明軍剛一撤退，吳三桂便占領(lǐng)(lǐng)鐵壁關(guān)(guān)，并迅速取道永昌，奔回昆明。本來答應(yīng)(yīng)天子，將其帶回北京，這也是吳三桂本來的想法，這大明天子，自己自然無權(quán)(quán)處置，應(yīng)(yīng)當(dāng)(dāng)由清廷處置較為妥當(dāng)(dāng)，可是經(jīng)(jīng)過鐵壁關(guān)(guān)一戰(zhàn)(zhàn)后，自認(rèn)(rèn)為明軍還是實(shí)(shí)力強(qiáng)(qiáng)大，況且從昆明到北京，一路上要經(jīng)(jīng)過許多其他明軍控制的地方，變數(shù)(shù)很大，因此上書清廷，建議在昆明處死明朝天子。清廷經(jīng)(jīng)過斟酌后，也同意了吳三桂的請(qǐng)(qǐng)求。

　　天子再度回到昆明，城中百姓再度出城拜見，如喪考妣，眾人再見到天子，已不復(fù)(fù)舊日英姿，雖端坐于輦上，卻形容枯槁，發(fā)(fā)須凌亂，目光呆滯，衣衫不整，昔日大明天子，竟淪喪番邦，又落于國(guó)賊之手，只令世人感慨流涕。

　　吳三桂將天子囚禁于昔日崇信伯府邸，在得到清廷準(zhǔn)(zhǔn)許就地處死的指示后，下令將天子及太子、岷王世子等全部斬首。滿洲將領(lǐng)(lǐng)卻不同意，道：“永歷畢竟是中國(guó)之君，今若斬首，不合其尊，應(yīng)(yīng)以自盡，得其全尸。如此，朝廷滿意，百姓亦不會(huì)(huì)有怨言。”

　　吳三桂只得同意。當(dāng)(dāng)即命令將天子等人抬到山坡下，準(zhǔn)(zhǔn)備用弓弦勒死，行刑前，天子道：“今日命喪于國(guó)賊，朕死無妨，無顏面對(duì)(duì)列祖列宗而已。但朕相信，吳三桂必慘死于朕之后，挫骨揚(yáng)(yáng)灰，不得善終，亦為千秋萬代唾罵。”

　　一代君主，就從此玉碎；一個(gè)(gè)王朝，就從此煙消云散；一個(gè)(gè)時(shí)(shí)代，就從此畫上了句號(hào)(h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