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恩是從后半夜開始發(fā)燒的，不過他卻從渾身滾燙并顫栗中感覺到一絲溫暖，并在它的包圍下沉沉地睡去。清晨，烏恩輕微的咳嗽聲驚動了老倆口，老爺子打電話給大繼子，叫他回來一趟。

　　烏日勒剛下夜班，正開車往家走，途中接到繼父的電話，聽說弟弟病了，連忙掉轉頭往這邊趕來。同時，烏恩的大姐也趕了過來。烏恩的大姐是老爺子的長女，雖無血緣關系，但對繼母帶來的這個小弟弟，大姐是最疼愛的，而烏恩從小也是跟大姐最親，因為兩個哥哥時不時會欺負他，但大姐永遠都是袒護他的。雖然大姐有自己的親弟弟，不過現實情況是，烏恩跟她更親近些，也更依賴她一些。

　　烏恩的大姐是這個家族里，晚輩中名副其實的老大，她有一個親妹妹和一個親弟弟，加上繼母帶來的兩個弟弟，也就是烏日勒和烏恩，組成了一個半路大家庭。親弟和親妹都在北京工作，只有過年時才會回來跟大家團聚。這一組合家庭中的五個孩子相處得還算是融洽妥帖，很大一部分功勞要算在這位大姐頭上。

　　大姐上班掙了工資后，每逢繼母的生日或者母親節(jié)，總會奉上一束康乃馨和其它精心準備的禮物，至今二十年有余，從未錯失一回。每每談及這些事兒，烏恩總是以大姐為榜樣，何言也感受得到這份姐弟情深。

　　烏恩媽媽嫁到這個家庭時，大姐已經二十歲了，畢業(yè)之后很快便出嫁了。二姐、大哥和二哥年齡尚小，都需要烏恩媽媽的照料。老太太為了繼子、繼女，對烏恩哥倆會更為嚴格一些，而老爺子呢，總是偏袒著最小的繼子，加上大姐的袒護，大哥和二哥滿懷憤恨，背后經常收拾烏恩，搞得他成天鼻涕一把淚一把，大哥和二哥直呼他鼻涕蟲，每當這時，大姐就會出手收拾他倆。大姐說，小時候的烏恩是個受氣包，這是烏恩深刻的童年記憶。

　　有一次，烏恩路過一個爆米花攤子，爆米花的人跟他開玩笑說，如果烏恩一直站在跟前不被爆米花的聲音嚇跑，他就給烏恩一包爆米花。烏恩信以為真，雖然每當爆破聲想起時，他都會膽戰(zhàn)心驚地捂緊耳朵，但他還是堅持下來，等著夜幕降臨，等著拿到爆米花。但是，直到爆米花的人要收攤了，也沒有給他一包，幼小的烏恩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傷心地跑回家向大姐告狀。大姐聽后，拎了一袋子玉米豆和兩毛錢，便拽著烏恩跑下樓，沖到爆米花的人攤前。

　　大姐語氣強硬：把這袋子玉米都爆了，我弟弟要吃。

　　爆米花的一愣：爆這么多，吃得了嗎？兩毛錢啊，一分都不少！

　　大姐冷冰冰地回道：這用不著你管，吃不了我們倒掉！

　　那一刻，在烏恩眼中，大姐實在是太英勇威猛了，連爆米花的人都鎮(zhèn)住了。

　　大姐撫摸著烏恩的頭，幫他抹去眼角的淚痕。

　　大姐：好好吃啊，吃個夠！男孩子不要總是哭啊哭的，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大姐，大姐去收拾他們，但以后不許再哭了！

　　那時，每個家庭都窮，老太太知道這件事后，狠批了烏恩，但大姐擋在前面，把責任都攬了過去，說是她想吃的，老太太知道繼女是在有意袒護烏恩，她是懂事并且做事很有分寸的孩子，烏恩媽媽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此時，大姐就站在烏恩的床邊。烏恩正要起身，大姐摁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摁回到枕邊。

　　大姐摸了摸烏恩的額頭：躺下，躺下，起來做什么？這是怎么了？怎么睡這兒了？何炎呢？你干嘛不回家？

　　大姐連珠炮似地問了又問，烏恩媽媽站在一旁，眼看著淚水就要落下，大姐趕緊起身擋住了烏恩的視線，將老人家扶出烏恩的房間。

　　大姐：額吉，這是怎么了？

　　老太太抽泣著：昨天，他和何炎離婚了。

　　大姐：已經辦手續(xù)了？

　　烏恩媽媽點點頭，大姐在客廳里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回到烏恩床前。

　　大姐：你們把手續(xù)都辦妥了？老人家都同意了？

　　烏恩：我們又復婚了。

　　大姐以為自己聽錯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