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的直屬領導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35歲,聽說是個不婚主義,能力超強,很早以前談過一個女朋友,本來都到了結婚的地步,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分了,在那以后就一直獨身,在這座城市有自己的房子,也有一輛奧迪A6,條件可以說非常好。只是名字有些奇怪,叫做朱大暢,很容易就聽成了“豬大腸”。
朱大暢脾氣很好,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雖然35歲,但是穿著打扮得體,要裝起小鮮肉來完全沒有破綻,聽說公司有很多女孩愛慕他,但是他從來都保持著一定距離,這讓坊間又有流言說他是一個gay,還是個受。
朱大暢每天的生活很有節奏,10點鐘到公司,11點鐘會到茶水間倒一杯咖啡,然后12點鐘去樓下的餐廳吃午飯,下午四點依舊是一杯咖啡,晚上八點準時下班。這個神秘的人物,有人說他是老板的侄子,也有人說他是老板娘欽點的,這之間總會留有一段曖昧,讓人可以足夠聯想。
茶茶不管這些八卦,她只是每天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然后喜歡閑的時候就在自學,朱大暢看她喜歡學習,也會允許她要是有興趣可以把他辦公室的書借去看,但是不要弄臟,他有潔癖,他這樣一說茶茶反而不敢去借,所以只是笑著謝過。
茶茶六點鐘下班,要坐一個小時的地鐵,然后走20分鐘回家,但是光明每天會在地鐵的出口等茶茶,在回來的地鐵上,茶茶會用微信和光明聊著,刷卡走出地鐵,光明就沖茶茶招手,兩個人手挽手回家,回家的路是熱鬧的,一面是高樓萬丈,一面是人間繁華,也就是一條街里都是井然有序的飯店,飯店都在占道經營,把桌子直接擺到了門外招攬客人,燈光明亮,雖然于規不合,但卻是一片人間煙火的氣息。
每次光明都是做好飯菜再出去接茶茶,他也不會做什么,每天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個,辣椒炒肉、西紅柿炒雞蛋、酸辣大白菜、白灼蝦,非要再加一個,水煮魚也還過得去,到家里推開門來個人就可以開吃了,吃完飯茶茶要去洗碗,光明總是讓她休息,上了一天班很累,茶茶說不累,光明也不讓她動,而是把洗好的水果端給茶茶,吃完飯他們喜歡在電腦上看電影,或者光明把寫的新歌讓茶茶看看。
茶茶是光明的頭號粉絲,每次看光明的歌詞總是夸贊,你這么有才,一定能火的,比劉德華還火。
光明說,要那么火干嘛,有幾千幾萬個人喜歡我的歌就好了,太多的人累。
茶茶說,沒出息。
轉而又說,到時候我們就換個大房子,有冰箱,有洗衣機,有空調,有熱水器,我還要一個很大的化妝臺,再買兩個大衣柜,里面塞滿我的衣服,床也要換一張,要那種死貴死貴好幾千一張的,睡在上面又軟又舒服,房間要一個大陽臺,一拉開窗就能看見太陽,曬衣服特別方便的那種,我們再養一只貓,就叫它十二。
“為什么叫十二?”
茶茶說,朋友十二畫,戀人十二畫,愛人十二畫,家人十二畫,多好的寓意。
茶茶一邊說一邊笑,光明又拍了拍床盯著茶茶壞笑著說,這床是該換了,每次都不敢用力,怕會塌了。
茶茶的臉一下子緋紅,然后趴在光明的肩頭用力咬了一口,你還是個文化人呢,說起話來怎么可以這么流氓。
光明把茶茶推倒說,你是我的老婆,我對你想怎么流氓怎么流氓。
茶茶笑著往床一邊倒,那我叫了。
光明哈哈大笑起來,學著電視里的惡人說,叫吧,叫破喉嚨也沒人救你。
茶茶很“摳”,摳到每次要光明多做一點飯,因為她要把沒吃完的飯菜打包第二天帶到公司去當午餐,每次看著茶茶把剩菜剩菜倒進保溫飯盒的時候他就下定決定得去找工作,不能在家里靠著茶茶的一點公司生活。
他把簡歷修改了一遍又一遍,面試了很多家,但沒有合適的,他有些懊惱,常常一個人垂頭喪氣地走在大街小巷,但是在微信里總是和茶茶說很好很好,有些時候光明為了省錢,不坐地鐵只坐公車,因為公交可以省個兩塊錢。
茶茶每天七點鐘起床,然后簡單梳妝那么一下,七點半從家里出發,光明晚上要寫歌,所以睡的比較晚,茶茶起床的時候小心翼翼,但每次茶茶出門,光明都會從床上起來給茶茶一個擁抱,然后在茶茶的額頭上吻一下,這是他們每天的儀式,房子是租來的,但是生活是自己的,茶茶喜歡干凈整潔,光明每天都會在家里把地拖一遍,把鞋子放好,一個星期洗一次被單和被套,拿到七樓的天臺去曬,天臺上可以看見遠處的街道,在夏天涼風習習的時候,他們喜歡站在天臺上吹晚風,遐想著那個有些虛無的未來。
公司每周三周會有個下午茶小活動,茶茶的任務是去旁邊的超市買零食和水果,茶茶很享受這樣的工作,每次活動完,大家都會去各自的崗位忙自己的事情,攤子上剩余的食物沒人愿意管,就茶茶來收拾,對剩余的零食水果,茶茶舍不得扔,會悄悄收拾好,然后下班的時候帶回家和光明一起吃。
有一次被同事看見了,同事也有喜歡背地里嚼舌根子的,就和別人講,公司的人事小姑娘長的挺可愛,卻喜歡拿公司的東西,雖然那些不要的零食不值錢,但一個小姑娘這樣也真丟人的。這話傳到了朱大暢那里,朱大暢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他扣了茶茶200塊錢和當月的獎金,沒有的商量,要么離職要么接受懲罰。
下班的時候茶茶發信息給光明說要加班,她只是想一個人走走,她提著那些剩下的零食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這座城市燈火輝煌,道路上車如流水,晚風吹來,茶茶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比起委屈茶茶更心疼那200塊錢,越想越難過,一邊走一用手臂抹著眼淚。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有一輛車停在茶茶前面幾米的距離,茶茶走過的時候,忽然間那輛車響起了喇叭,茶茶側臉一看,車窗搖了下來,是朱大暢,茶茶看了看時間,八點十五分,朱大暢剛下班。
朱大暢說,上車。
茶茶說,不了。
朱大暢把車熄火,走到茶茶的面前,茶茶趕緊把眼淚擦干凈,朱大暢看著茶茶,忽然間心里隱隱一痛,22歲的茶茶,讓朱大暢想起了很多往事,有那么一個姑娘曾也出現在他的生命里,他用了七年時間,卻沒有換來結局,那以后他再也沒有對誰心動過,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漂泊著。
朱大暢看出了茶茶眼里的警惕,他本來想說什么,但卻沒有出口,而是轉身走回到駕駛室的位子和茶茶說,早點回家吧。
茶茶點了點頭。
朱大暢一腳油門離開,車載音響放著陳奕迅的《十年》,朱大暢想起了那個姑娘,他悄悄拿出手機,悄悄打開那個姑娘的微信朋友圈,可是看見的只是一條橫線,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熄火,朱大暢把座椅調低,然后深深地呼吸躺下,點了一支煙,就那么躺著。
這些年他習慣在回家之前躺著么一會,然后抽兩支煙,有些時候就徑直在車里睡著了,人一旦到了某個年紀,好像就很難再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