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酒樓,陸筱坐在榻上了很久,旁邊是擺著的那幅畫,唯一出去的一次機(jī)(jī)會(huì),卻只買了一幅畫,不過也沒關(guān)(guān)系,還是很好的,見了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景,記在心里的才是珍貴的。
“小姐,要為您準(zhǔn)(zhǔn)備熱水嗎?”門外面一個(gè)侍女輕柔的說話。
陸筱回過神來,一看窗外,天已經(jīng)(jīng)黑了,于是她輕輕開口:“加上吧。”
侍女進(jìn)(jìn)來,手里提著熱水壺,身后跟了好幾個(gè)侍女,有拿著涼水的,有拿著毛巾的,她們圍在洗浴間的水桶旁,一個(gè)往里加水,一個(gè)試著水溫,還有一個(gè)在往里倒牛奶和花瓣。
陸筱受寵若驚,站起來走了過去。
“誰(shuí)讓你們加的?”盡管聲音輕柔,但話語(yǔ)有些責(zé)(zé)怪的意思,那些侍女嚇了一跳,都停了下來,齊齊低著頭愁眉苦臉,像是見到了閻王。
“我沒有要責(zé)(zé)怪你們的意思,你們繼續(xù)(xù)加吧,我只是問一下。”陸筱朝她們擺著手,有那么些慌張的說。
“是將軍,”一個(gè)侍女回答,然后她們繼續(xù)(xù)干自己的活兒,等倒完水后,她們?cè)谂赃厬?zhàn)(zhàn)戰(zhàn)(zhàn)兢兢的說:“小姐要奴婢伺候更衣嗎?”
“不用了。”陸筱是緊跟著說的,她不太習(xí)(xí)慣有那么多人伺候,于是就推著她們將她們推出了房間。
熱水正合適,洗完澡睡覺也會(huì)十分香甜,陸筱很久沒睡過這么好的覺了。
楚之耀先在房間等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帶到月亮高高升起,萬(wàn)籟俱寂,四周一片漆黑的時(shí)候,他才輕輕推開窗戶。
他要去探查大公主的真正死因,公主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為什么會(huì)冒險(xiǎn)(xiǎn)闖進(jìn)(jìn)皇宮。
他根據(jù)(jù)白千諾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家門派,大門緊閉,楚之耀在墻邊觀察了一時(shí)半刻,總感覺里面過于安靜了,并且還有奇怪的味道,楚之耀一時(shí)感覺不妙,他猛地跳上墻頭,正要下去時(shí),看到里面滿地鮮血,遍地尸體。
來晚了,楚之耀想著看了看四周,發(fā)(fā)現(xiàn)(xiàn)沒人后他進(jìn)(jìn)入院中。
院中的人死的可以說是死的沒什么疼痛,皆是被人一刀斃命,從咽喉處深入。楚之耀沿著走廊進(jìn)(jìn)入正方,里面除了殺人時(shí)制造的混亂外,沒有其他一點(diǎn)(diǎn)翻動(dòng)痕跡,看來不是為財(cái)(cái),那最有可能的便是為報(bào)(bào)仇了。
聽白千諾說,這家人不是什么好人家,一直以來,除了有錢讓別人不敢輕易得罪外,其他的皆是一無是處,并且錢的來源也并不干凈,不知道是什么骯臟渠道得來的。
然后就是一些市井謠言,從祖上到現(xiàn)(xiàn)在坊間話題沒有斷過,什么好色逼良為娼,什么欺負(fù)(fù)窮人,什么丟棄孩子,應(yīng)(yīng)有盡有。
楚之耀在白千諾講的時(shí)候就打斷他了,他還講的頗有興致,跟個(gè)說書的一樣,被打斷還老大不滿意,不過就一兩件事就已經(jīng)(jīng)能過斷定,這家人定是有不少仇人,就算顧忌一時(shí)的錢財(cái)(cái)?shù)匚唬部隙ㄓ型雒膠翢o顧忌的滅門,造成如今的慘案。
楚之耀一間房一間房的搜過去,并未發(fā)(fā)現(xiàn)(xiàn)任何異常,正準(zhǔn)(zhǔn)備走時(shí),一陣風(fēng)(fēng)吹來,一張信紙飄飄悠悠的從架子頂落下來。
信上寫的是一種兵符,簡(jiǎn)簡(jiǎn)單單數(shù)(shù)個(gè)字,就將前因后果弄了個(gè)一清二楚。
這家人不知從哪得知前朝皇帝私下藏匿了許多兵,這些兵現(xiàn)(xiàn)在這個(gè)朝代的皇帝以及大臣沒有一個(gè)清楚的,而能調(diào)(diào)遣這些兵的兵符在一位老人手里,那位老人便是蕭神醫(yī)(yī),于是這群人就將蕭神醫(yī)(yī)騙了過來,然后逼迫他交出兵符,最后將他殺死了,而那兵符若要想真正起作用還需要一樣?xùn)|西,便是皇宮里的一株木枝條,于是這家人得到兵符后就起了異心,想要謀反,所以就派兩個(gè)兒子前去皇宮偷取木枝條,結(jié)(jié)果被大公主撞見,一時(shí)心急,將公主給殺了。
而偷竊成功后沒多久,自己家門卻遭遇了滅門之災(zāi)(zāi)。
楚之耀看著那封信,大概能猜到是誰(shuí)殺了他們,但是最令人感興趣的,也是此時(shí)最有價(jià)(jià)值的便是先皇留下的兵,這些兵很有可能會(huì)助自己一臂之力,早日收回江山。
楚之耀將信放回兜里,離開這個(gè)地方,回去通知府衙來給他們收尸。
蕭煜將他們所有人殺死了,他拿著那個(gè)兵符和木枝條回了江州,蕭神醫(yī)(yī)是在亂葬崗找到的,這么長(zhǎng)時(shí)間,蕭煜還是認(rèn)(rèn)出了那件衣服,衣服里有封信,上面的內(nèi)(nèi)容蕭煜沒敢看,他知道那很有可能是蕭神醫(yī)(yī)的秘密,也是蕭煜的秘密。
蕭煜將蕭神醫(yī)(yī)葬在了山底,一塊風(fēng)(fēng)水寶地,然后就一直在那里讀完了整篇信。
既然是誰(shuí)殺的知道了,那么是誰(shuí)拿走了兵符和木枝條,就也清楚了,那么在殺完人之后,蕭煜肯定會(huì)去找蕭神醫(yī)(yī),還會(huì)帶著蕭神醫(yī)(yī)去他想去的地方。
楚之耀猜想著慢慢睡去,第二天很早他就醒來了,今天他大算去一趟江州,早晨沒吃早飯,楚之耀就走了,他特意寫了信讓白千諾過來守著,之后就一騎絕塵而去。
陸筱在窗臺(tái)旁看著他帶領(lǐng)(lǐng)幾個(gè)人走,之后便又用同樣的法子出去進(jìn)(jìn)入了楚之耀的房間。里面很整潔,裝飾和自己那屋一樣,只是不見多少他的東西。
陸筱掀開床鋪,枕頭,打開柜子,抽屜,最后在衣服里翻到了一封信。那封信很有用處,可是楚之耀可能不想讓自己看見,因?yàn)檳莻€(gè)里面有蕭神醫(yī)(yī),原來蕭神醫(yī)(yī)出事了,而自己一直不知道,那天蕭煜來找自己,是因?yàn)槭捝襻t(yī)(yī)的事兒。
陸筱一時(shí)有些傷心,她突然就很想回江州一趟,盡管那里有自己不堪回首的記憶,但是陸筱還是想回去看看,看看那間小茅屋,看看那些藥,看看師父。
陸筱傷心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她就在柜子旁邊蜷著,過了不知多久,她聽見旁邊有動(dòng)靜,好像是到了吃午飯時(shí)間,有侍女來喊,這可怎么辦,如何解釋自己的這身衣服和自己所在的地點(diǎn)(diǎn)呢。
那個(gè)侍女又喊了很長(zhǎng)時(shí)間,正當(dāng)(dāng)她奇怪要進(jìn)(jìn)去時(shí),陸筱從將軍房間出去了。
“小姐睡著了。”陸筱低沉著聲音說,那侍女一般不敢抬頭看主人,所以陸筱這種樣子還是沒認(rèn)(rèn)出來,那端飯的侍女狐疑的看著陸筱,但還是沒說什么,陸筱讓她晚上在送來,自己回了房間。
換好衣服,陸筱等著桌邊的侍女醒來,然后吩咐她去端了些點(diǎn)(diǎn)心,陸筱又拿出那幅畫來看。
她眼睛在畫上,心卻沒有,她想去江州。
只是現(xiàn)(xiàn)在憑她自己的能力不太可能。
于是,在下午的時(shí)候,她想到了即將到達(dá)(dá)的白千諾。
白千諾雖然看著嘻嘻哈哈,實(shí)(shí)際上聰明的很,勸說他帶自己去江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陸筱得試一試。
下午白千諾便到了酒樓,陸筱派人給他準(zhǔn)(zhǔn)備好了接風(fēng)(fēng)洗塵,做了一桌的好菜好酒,陸筱計(jì)(jì)算著時(shí)間,覺得他吃的差不多了后便下去找他。
白千諾對(duì)楚之耀把自己調(diào)(diào)來很不滿,陰沉著一張臉百無聊賴的蹲門口看外面的小孩子玩。
陸筱走過去,欠身行了一禮,白千諾是認(rèn)(rèn)識(shí)她的,當(dāng)(dāng)初將她贖回來,白千諾還徹查過她的底細(xì)(xì),見人走過來,他立即站了起來,細(xì)(xì)細(xì)(xì)打量她一番后開口道:
“姑娘有什么事兒?jiǎn)幔俊?p> 陸筱思考了一番,說道;“公子可愿意去找將軍。”
“我找他干什么?”白千諾一提起楚之耀就有些上火,轉(zhuǎn)(zhuǎn)頭重又坐到石梯上,手里擺弄著地上的一株小草。
陸筱走過去一點(diǎn)(diǎn),看了看那珠夾縫中求存的小草,淡淡開口:“將軍此次前去只帶了幾個(gè)人,恐怕會(huì)有危險(xiǎn)(xiǎn)。”
“哦?是嗎?你怎么知道他有危險(xiǎn)(xiǎn)的,”
“我看到了一封信,信上有關(guān)(guān)于兵符和木枝條的事情,我覺得白大俠應(yīng)(yīng)該了解這些吧,將軍給你說了吧,”陸筱想著那封信,試圖說服白千諾,但是白千諾不是好糊弄的,更何況是楚之耀的師父。
白千諾朝這邊看過來,眼神很幽深,與以往的吊兒郎當(dāng)(dāng)不同,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看著陸筱不動(dòng),一會(huì)兒后突然就答應(yīng)(yīng)了,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但是陸筱并沒有多想,她覺得能說服人一塊去就可以了,并且?guī)煾傅氖慮闄M亙?cè)谛闹校屗緵]有心情力氣去想其他的事情,所以在白千諾同意后,她就麻木木偶般的上樓了,現(xiàn)(xiàn)在連基本的禮節(jié)(jié)都有些顧不上,因?yàn)樗煌饉坪蹼x蕭神醫(yī)(yī)更近了一步。
陸筱上樓收拾了幾件衣服,簡(jiǎn)簡(jiǎn)單單的,根本沒心思去想要帶什么有用,只習(xí)(xí)慣性的拿著旅途上的必備品。
很快,兩人出發(fā)(fā)了,陸筱并不會(huì)騎馬,因此,白千諾很貼心的準(zhǔn)(zhǔn)備了馬車,沒有叫其他仆人,只是帶了兩個(gè)侍衛(wèi)(wèi),交代好掌柜這里的事情后就直接前往目的地。
馬車一路顛頗,沒用多長(zhǎng)時(shí)間就到了江州,因?yàn)榫嚯x并不算多遠(yuǎn)(yuǎn)。
陸筱已經(jīng)(jīng)好多年沒來過了,不禁觸景生情,忍不住掀開窗簾看外面的景觀,這里的街上還是那么熱鬧,所有的事情包括喜樂哀怒都會(huì)漸漸被人們淡忘,只存在于偶爾的唏噓短嘆中,或者坊間談話,或者說書人口中。
城里大街小巷擠滿了人,好像遇上了什么集會(huì),熱鬧的很,特別是些廟會(huì),酒館茶館做了好些人,還有很多外地趕路來的,馬出亦步亦趨的行駛,由于人太多,所以比較慢,陸筱雖有些著急想見到自己家,但是又不忍心回顧那段傷痛,她看著車水馬龍,似乎是在羨慕他們的熱鬧,又似乎看向了遠(yuǎn)(yuǎn)方。
路邊有唱戲的,舞臺(tái)前圍滿了人,掌聲叫好聲戲子裊裊聲音不絕于耳,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就能感受到那股熱鬧氛圍,不遠(yuǎn)(yuǎn)處還有雜耍的,外面也圍了一圈的人,大家各自投其所好,在這大街小巷來回穿梭。
店鋪里也有不太熱鬧的,劉家李家的茶行,還在開,沒了林家,他們倒是少了個(gè)競(jìng)爭(zhēng)對(duì)手,自己家的那幾間店鋪也被收走了,成了不知?jiǎng)⒓疫€是李家還是其他什么家的產(chǎn)(chǎn)業(yè)(yè)。
馬車還在行,然后拐過幾個(gè)街道,停在了一個(gè)客棧旁邊,白千諾下馬,到里面定了幾件房,然后將陸筱接了進(jìn)(jìn)去,陸筱沒有出去,雖然她很想去看看,但是舟車勞頓,她決定還是明天再去。
楚之耀早一兩日就到了這里,他自然是知道蕭煜在哪,而牽連命運(yùn)(yùn)的兵符就在他的手上,只是楚之耀不知道怎么把他要回來。
自己于他而言可能同陸筱一樣,被誤認(rèn)(rèn)為是個(gè)仇人,但是當(dāng)(dāng)年那個(gè)身份根本就不存在了,現(xiàn)(xiàn)在就算過去,以這種不熟悉的關(guān)(guān)系,他應(yīng)(yīng)該也不知道自己是誰(shuí),只是不怕一萬(wàn)就怕萬(wàn)一,楚之耀在房間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能冒險(xiǎn)(xiǎn),得想一個(gè)穩(wěn)(wěn)妥的辦法才行。
他當(dāng)(dāng)夜便動(dòng)身去了山上,蕭煜武功他只是在那天晚上將軍府內(nèi)(nèi)有注意,具體還不知道,面對(duì)完全未知且是敵非敵都不清楚的人,是在讓人心里沒底。
楚之耀騎馬來到山腳,望著黑黢黢的山林,不禁有些發(fā)(fā)呆,那半年間自己來過好幾次,從這條道上上去,從這條道上下來,雖然受傷時(shí)自己昏迷了,沒有看清這里的景色,但能在陸筱的敘述中猜到那種情形,也是在這條道上,自己被她給救了。
楚之耀呆愣了好一會(huì)兒,之后繼續(xù)(xù)慢著腳步往山上走,重回故地,物是人非,但是記憶還歷歷在目,讓人難以忘懷,那些記憶牽引的心緒無法平靜,即使周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見,但也不能這么快平靜下來。
楚之耀就這么小心翼翼的來到山腰,然后將馬藏在一個(gè)安全隱秘的地方,自己徒步走到小茅屋附近,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變化,他今天來了之后,有去查看林宅,只住過半年,并沒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看到時(shí),心緒還算冷靜,可是他能想象陸筱是什么樣子,有多么難過,盡管這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但是他還是難以抑制的愧疚,下意識(shí)的責(zé)(zé)怪自己,就像剛知道這個(gè)惡訊時(shí),自己躲在房間里哭了那么長(zhǎng)時(shí)間。
楚之耀邊想邊走,還要十分的警惕,他看著外面雖然沒有變化,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況,還是不能大意,自己失敗打草驚蛇事小,畢竟這是個(gè)醫(yī)(yī)館,毒藥與醫(yī)(yī)藥不分家,若自己這樣冒險(xiǎn)(xiǎn)前來,身死在這里還是有些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