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愈眉毛一挑，倒是冷冷地盯著大飛，沒有再動彈。曾淼猛然從身后沖來，一記飛踹就正中程斯愈的后腰，程斯愈狠狠向前飛去，一下砸在前面的一張桌子上。

　　“不要！程斯愈！”段嫻淚眼婆娑，掙扎著大喊道。

　　程斯愈倒在地上，滿臉陰沉。呵呵，這皮衣男可真是夠狗血的啊……

　　頸動脈可是藏得很深的，實際上那個半碎的瓶子根本不足以將其劃破，要不是不愿段嫻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是只被劃破皮?他都不愿意，這會這皮衣男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掙扎著爬起身來，右手緊緊拽成拳，臉色極其冰冷，對大飛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放開她，你還有活的機會……”

　　大飛獰笑著昂起了頭：“威脅我么？曾淼，把他右手先給我卸了！”

　　“不！不要！”段嫻凄厲地哭喊著，用勁全力地掙扎，那酒瓶分明已經在她白玉一般的喉嚨處劃出血痕。

　　“段嫻！不要動！”程斯愈心中一抽，猛然一聲怒喝，然后轉頭看向大飛，“我再說一次，這是你最后活的機會……”

　　“卸了他！”大飛獰叫道。

　　曾淼臉上不帶一絲表情，走到程斯愈身后，雙手就要捉住程斯愈的右臂。

　　“不要！”段嫻尖聲哭喊著。

　　冷不丁的程斯愈突然胳膊一拐，一肘子便用盡全身力氣甩在曾淼臉上，曾淼一聲不吭地就被直接擊倒。還不及大飛反應過來，程斯愈又將右手一揮，剛剛倒地時偷偷拽在手里的一個方方楞楞的小酒杯便向著大飛狠狠砸去。

　　以他現在100%的投籃命中率，這一酒杯不出意料地正中大飛面門，大飛被打得一個趔趄，頭向后仰，手中的酒瓶也是直接脫手而出向地上落去。

　　啊，口里又是一股咸腥！大飛驚駭萬分，連忙直起身來，卻瞬間被嚇得魂飛天外。程斯愈那冰冷的雙眼就在他咫尺之遙的正前方，兩個碩大的瞳孔深不見底，里面釋放著不帶一絲人味的黑暗。

　　這……這不是人類的眼睛……大飛渾身冰涼。

　　他感覺自己的右手被一雙手有力地扳住了，無法動彈，在他還沒有反應出發生了什么時，手臂橈骨與尺骨的中端便被一膝蓋狠狠頂中，“咔嚓”一聲之后，便是一陣極其尖銳的劇痛直接插入他的腦中。

　　“啊——啊——啊——”整個酒吧都響徹著大飛的慘叫。

　　程斯愈面無表情，拽著大飛左手又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酒吧的搏斗地帶自然已是一片狼藉，而稍遠的地方，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滿臉駭然的吃瓜群眾。酒吧的音樂早已停止放送，整個酒吧在此時鴉雀無聲，唯獨只聽到大飛凄厲的叫聲在四處回響。縱然是酒吧里不少見過一些場面的人，聽到這個叫聲都是臉色蒼白。

　　酒吧門口處，蕭許晨與另兩個同學站在那里，下巴已經跌到了膝蓋上。

　　那個籃球場上似乎只是球技高超的鬼手，那個校園里看起來僅僅只是腹黑而已的程斯愈，此時化身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煞神。

　　在他身后，十多具身影躺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

　　在他身前，那個十幾分鐘之前還囂張跋扈的大飛哥，現在正在恐慌地發出瘆人的叫喊。

　　他們此時看不清程斯愈的臉，也看不到程斯愈的眼神，但即便隔得這樣遠，他們卻依舊感到了程斯愈周身發出的無盡寒意。

　　曾淼滿臉是血，血液不停從鼻子里噴涌而出灌入喉嚨，令他呼吸都感到困難。他此時倒不是無力爬起繼續搏斗，但他知道這會爬起來也是白搭，而且他已經實在沒有勇氣再去面對那個煞神。

　　程斯愈左手一把揪住大飛的領子就將他提了起來。他的眼睛緊盯著大飛，圓睜的瞳孔如同兩個黑洞，將一切光明的溫暖的東西全部吞沒其中。

　　這種眼神大飛曾經看到過。他最早跟過的一個老大曾經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死對頭，而劉虎也曾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們團隊里的一個叛徒。

　　他這一生兩次看到過這樣的眼神，兩次他都是在旁邊看著的，這樣的眼神并沒有盯著他，而真正被這種眼神盯著的人，都死了。

　　這是死神之眼……

　　他很慶幸兩次都是在旁邊看到這種眼神，從沒有被它真正盯上過，饒是如此，在他為數不多的噩夢中，這個眼神卻是如影隨形，是他心里抹不去的陰影。

　　每次從噩夢中被驚醒，他都會深深地后怕，希望自己永遠也不要被這樣的眼神盯住。

　　可是……今晚……這還是一次噩夢嗎？

　　這次的眼神比他之前看到的兩次都要可怕得多，它們不但同樣的冰冷和絕情，更可怕的是，他還刻畫在一個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眼球上——這是真正的死神之眼，比之前他看到的那幾次都要真實得多！此時他情愿面對哪怕是黑洞洞的槍口，也不想面對這黑洞洞的瞳孔。

　　（此處省略700字）

　　大飛驚訝地看到，程斯愈那散發著冰冷與絕望的瞳孔里，突然猛烈地一股接一股地涌出了柔情。一如死神一般慘白的面孔突然出現了血色。

　　這個死神似乎正在重新變成一個活人。

　　程斯愈此時確實已是通體冰涼，卻就在這個時候，沒來由地從身后涌起一陣溫暖，這陣溫暖突然讓他感到自己依舊活在人間。活在一個充滿了愛而不是憎恨和殺戮的人間。

　　他的心頭猛地一顫，眼前突然閃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面和回憶。

　　他死而復活那天父母的淚水，長眠蘇醒后父母再次留下的淚水，第一次喝醉酒時老李溫柔地為他擦臉，鹿鳴每次看他時那欣賞和期待的目光，球場上隊友們和教練將他高高地拋起，全場的觀眾為他熱切地鼓掌，還有李佳佳、吳健、李笑他們看他時的笑容——還有段嫻，那次在咖啡廳當著他的面哭訴衷腸，在球館里不顧一切撲到他的身上……

　　這一拳下去，殺了這個惡魔倒是簡單，可那些關愛著我的親人、愛人和朋友們呢？

　　讓他們從此以淚洗面嗎？

　　程斯愈忽地將手一松，大飛便順著墻悄然滑落，直接癱坐在地上，全身冷汗頓時將一身浸透。程斯愈雙手輕輕蓋在了段嫻的雙手之上，此刻他才發覺到自己的手有多么冰涼。

　　酒吧中，一陣小小的竊竊私語聲漸漸地響起，一度被震驚住的人們開始了小聲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