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鬼”這種生物被消滅后某一天。
本不應該存在的鬼舞辻無慘的意識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穿著大正風的青色和姱,踩著黑色皮靴出現在他眼前,朝他伸出纏著繃帶的手:
“想要擁有再活一次的機會嗎?”
宛如神詔般的話語,瞬間激起鬼舞辻無慘強烈的求生欲,他瘋狂地掙扎朝那人伸出手去——
時間一晃便過去六十年,久到世人都逐漸遺忘“鬼”的存在。
斬斷了宿命的家族得以長壽,成為功績者的人們在轉生的世界開啟美好的未來,堅不可摧的羈絆跨越百年也不會消散,新生者將實現先輩遺留的夙愿。
一切都向著美好與和平奔去。
一切本應該向著美好與和平奔去。
一處不起眼的別院中卻蘊量著和曾經如出一轍的黑暗。
伴隨著一聲野獸被宰殺的悲鳴,古樸寧靜的寺院中傳來一聲少年的訓斥,院里紛繁的紅葉似乎因畏懼這怒火而震顫起來。
院外,一位金發金瞳的高挑少女輕巧而悠閑地聞聲走去,灼熱的日光燒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露出透明的光感。
寺中央的琉璃庭院布以棕紅色的木質廊臺和茶灰色的垂簾。
沿下的庭石溪泉和院中的紅葉林頗有大正時期琉璃光院那份光影繽紛的美感。
以規整的木作為框,金與白之間的美貌少女與其身后永不凋謝的紅葉,形成詭妙絕倫的畫面,只是畫中的兩樣東西都不是什么善類。
姬絲秀忒,怪異之王,為了曾幫她解決“傾世界”爆發僵尸眷屬問題的友人而來。
她走到放下了卷簾的內廳外。
聽聲音,室內已經開起了座談會,總共只有三個人的談話聲,但活動的心臟卻有八個。
真是妙得出奇,簡直讓她不由得對室內到底存在怎樣的“怪異”產生期待。
姬絲秀忒佇在門外,像是無法越界一樣再不能向門內踏入半步。
“陸君,吾到了喲。”
說完,門內一只掛著黑色粘液的鞭型腕足挑起卷簾,默認了這個怪異之王的準入權。
好惡,觸/手?……這是在玩什么play?里面該不會是深淵大章魚吧……
姬絲秀忒彎身進入,看到室內光景的瞬間,懷疑自己用了錯誤的開門方式。
這是堪比阿垃垃圾君被火憐壓在床上刷牙還要限制級的畫面。
昏暗的室內,一個黑發碧瞳的少年像被榨干一樣吐魂倒地,旁邊一個身披微卷白發的觸/手怪男枕在他身側,軀干上不著一物——也沒有穿衣服的必要,因為他身上到處裂著齜牙咧嘴的血腥口子,脊椎處還伸出數只如章魚爪的黑色腕足,其中一條剛剛還給姬絲秀忒開了門,而現在這些腕足正在室內群魔亂舞。
“哎呀,總是干些不是人的勾當,這回終于決定自己也不做人嗎?”
姬絲秀忒冷靜分析,語氣帶了些小驚喜:“那么,考慮加入我們‘怪異’這一邊嗎?”
那個黑發少年就是姬絲秀忒口中的陸,他攤在內室中央,身側各有一人。
陸從地上坐起身,隨意地反駁了姬絲秀忒的猜測:“說什么蠢話呢?我不會變成‘怪異’,更不會加入任何一個陣營。”
他手上拿起一管散發黑暗氣息的不明藥劑,看到那管藥劑,陸的臉色徒然就變得扭曲又哀怨起來。
而他身前還躺著一只口吐黑色液體、抽搐中的黑鴉。
“是嘛。”姬絲秀忒不可置否地聳聳肩,轉移了話題,“讓吾猜猜看,這個房間里的陌生面孔都是哪些生物?”
她指著陸左邊一個安靜喝茶的洋裝少女道:“這邊的小姐是僵尸……”
然后指間劃過一個角度,指著白發觸手男:“這位是吸血章魚怪?”
“哈哈、抱歉~”姬絲秀忒嘴上這么說,但語氣一點都不抱歉地諷刺:“因為真的很難得見到、這么——鬼畜的半人形吸血鬼呢。”
“哈?!小丫頭還真敢說啊!”
白發男頓時暴躁地和姬絲秀忒理論起來:“我的外表可是從嬰兒到老人都能隨意轉換的,這個狀態可是陸最滿意的形態,你是瞎了嗎?”
“欸、真是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處呢。”
姬絲秀忒半聳搭著眼皮,無聊地打著哈哈:“這糟糕的審美程度……汝是開始培養獵奇選手了嗎?簡直快和神社里那個滿頭是蛇的白蛇女差不多了。”
“是嗎,看來你眼睛和嘴巴都不想要了,不如做我鬼舞辻無慘的餌料吧!”
“——停停停,別吵別動手。”陸抬手示意兩人消停下,順便將鬼舞辻無慘欲暴起攻向姬絲秀忒的鞭足毫不憐惜地折下來。
“陸你***,**我的肉啊!!”無慘紅著眼睛瞪他。
“慘慘你悠著點兒,要是把這天花板掀飛了,曬成灰的可是你。”
聽到“曬成灰”三個字,無慘以及旁邊的“僵尸”洋裝少女都有些警惕地頓了半晌。
陸又招手示意姬絲秀忒坐過來:“雅賽蘿拉,你也別置氣,雖然看不出來,但這家伙其實□□已經是個九千多歲的老年人家了,年紀上可是你的十五倍呢,對老爺爺稍微尊敬點吧。”
“欸九千歲?”姬絲秀忒嘴角抽了抽:“這也太古董了,怪異的吸血鬼尊主蘇伊賽德都沒有這么老吧……”
“嘛、事出有因。喝藥不謹慎,親人兩行淚。”陸安慰地點點頭。
姬絲秀忒指著他手上的那管黑色不明液體:“汝手上的這個是什么?”
“我偉大的實驗,由降谷千紘同學友情贊助的僵尸復活藥哦!”陸激動地搖了搖試管,里面鼓出來一串散發硫磺氣味的氣泡。
“是嗎是嗎,又到了陸君的搞事環節,我就知道你不會因為區區‘怪異’就喚吾前來。”
姬絲秀忒對陸的身份也是一知半解。
唯一靠譜的猜測就是,陸可能對“反派”這一類人群有強烈的收集癖。
四處攛掇內心邪惡的家伙,在他們快跳入火坑的時候,愉悅地推上一把。
他曾經慫恿姬絲秀忒將全世界的人類變成自己的眷屬,又在活人僵尸徹底爆發后,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怪異殺手”將刀口貼在她脖子上時,毫不猶豫地溜之大吉。
陸這個家伙絕不是正派,但是說是什么純粹的惡人,因為就連惡人也幾乎對他避之不及、惡之入骨。
他似乎樂于助力或挖掘人類邪惡的那一面,品嘗那些人翻車或被徹底毀滅的時刻,就是他勝利的果實。
姬絲秀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鬼舞辻無慘,這個陌生面孔大約是陸剛撿來的新目標吧。
真可憐。
“什么叫搞事啊?我可是很認真地履行我的職責。”
陸不滿地瞇起眼,將手上的藥劑擱在一邊,重新拿起一個藥缽,將紫陽花的葉片放進去。
“這只可愛的吸血鬼姐姐就是這個意思呀,陸君履行的職責,對世界來說就是災難嘛~”
坐在陸身邊喝茶的洋服女孩開了口,她的聲音沙啞低沉,說話時,那雙黑洞洞的眼中露出暗紅的眼珠:“真是期待陸君將整個世界都變成黑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