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淵想不明白,二叔這次南下,明明兒是應對南吳大舉進攻的,搞不好象三十多年前青甲嶺那樣慘烈,這是上戰場的事兒,帶著燕錦做什么呢?
別說燕錦還在號稱什么養病,雖然燕淵覺得她其實早好了……,但就算平時,依著二叔寵她的程度,怎么能帶她來這種危險地方呢,還是難道說倆人宣布了有婚約,二叔就每時每刻都帶著她了么?......,他忽然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過搞不好是燕錦自己要來的,那二叔也太胡鬧了,上次陪她去南吳惹出那么大的亂子,這次怎么能帶她上戰場……怎么母親也沒反對呢……
但他想這些也都沒有用,初八的當天下午,燕寒山和楊寧就快馬先走了,囑咐他帶著燕錦,還有洪伯昭一起,加上府中的一百府兵,當然小秋也跟著,隨后而來,根本也沒來得急和他解釋原因。
第二天早上他們出發的時候,母親倒是拉著他的手,細細碎碎的交待,總之,來來回回的意思就是,要象對親妹妹一樣對燕錦……,讓著她照顧他云云……,又拉著燕錦的手,細細碎碎的交待,總之,來來回回的意思就是,燕淵就是你的親哥哥,要聽他的話,尊敬他愛戴他云云……,那一刻,燕淵差點以為母親被朱奶娘附體了。
不過,他和燕錦都一個勁兒的答應著,雖然好像有那么點對待老母親絮絮叨叨象是有那么不耐煩的勁兒,但實際心里都樂開了花,咱娘也終于象別人娘那樣,那么關心孩子了。
既然燕錦都要去青州了,那他覺得洪伯昭也去可就真沒啥稀奇的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燕淵和燕錦兩人都覺得這和兩年前當真太像了……,重走當年路么,也沒著急,一路上該吃吃,該玩玩,等他們到青州時,已經是十天之后了。
寒山那日出發,三日后就直接到兗州一營。
全軍縞素,李昭見了他,更是雙膝跪地,泣不成聲。寒山雙手把他扶起來,來見了何驍的尸身,寒冬季節,老將軍猶如活著一般,寒山一下子就又想起了十二年前回府奔喪見兄長的那一幕,拜倒在地時,眼淚就落了下來。
他一拜,兗州一營全體將士全跪了,嚇得縮在角落里的齊由連忙趴伏在地,臉快挨著土了。
何驍爽直且忠心,在并不敬佩寒山時,就肯舍命保他,所以雖然張少宗寫給他的書信中已經盡量客觀描述:
“婁鐵關進攻,李昭欲對敵,左大人不許,命何將軍對戰婁鐵關,何將軍力戰五十余回合后不敵,槍傷右胸四寸許,當日傷重不治,亡。”
但寒山再明白不過,一定是何驍爽直,惹惱了左子棠。“何將軍力戰五十余回合”,十一年前,何驍也沒做到能與婁鐵關戰了五十余回合,這肯定是拼了命的,難道左子棠看不出來么?
他這樣想著,不自覺的就對左子棠生了幾分恨意……他帶領青兗駐軍的這十多年,從沒有主將陣亡這樣的事兒,實際上,整個大齊,這樣的事兒非常少,如果不是一個營的全軍覆沒,怎么會主將陣亡?
李昭悲憤交加的向寒山講述事情的詳細始末,到最后說到左子棠如何拒絕守靈,他便出了手,隨后就跪倒在地:
“候爺,末將知道,和上司起了沖突,拔刀相向,是死罪。還請候爺能容小人給老將軍扶靈出殯之后,小人自當領死。可眾士兵都是一時悲憤,大敵當前,還請候爺饒了他們性命!”
寒山看著他,這個年輕帥氣的將領,是他當時從凌山營挑的,那時他只是凌山營的一個校尉,還不滿二十歲,但張少宗極力推薦他,說他不但身手極好,而且為人處事不卑不亢,是難得的將才,只不過出身寒微,按大齊現有的軍制,晉升尤其艱難。后來到了兗州一營后,他從不恃才傲物,后來娶了何驍的愛女,也從不恃寵生驕。王盛接任后,他也早就是既定的副將人選……,何驍對于他,不僅僅是上司,更是父親。哪個兒子能見父親身亡而不憤恨沖動?
這年輕的英雄,這大好的前程,想到這兒,寒山雙手扶起了他:
“你確實有罪,軍營之中,軍律如鐵,對上司動手,就是死罪。但你算是為父親動手……,如果你愿意,就離了這駐軍吧……,以后做我的家將,或做其他你喜歡的也好……,但就等于離開了這戰場,永遠也沒辦法封侯拜將了”
本來李昭已報了必死的心,只想著憑著何老將軍為國捐軀以及自己自盡而死,為家人和跟隨他一起動了手的軍士們免個死罪,聽得寒山如此說,不由再次跪倒,痛哭流涕:
“小人,小人因禍得福,能伴,能伴候爺左右……,小人不知,不知何以為報……”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
寒山扶起他,道:“已經是當了父親的人,還這么不穩重……”
李昭不由得破涕,又想起何驍之死,家中妻子這幾日已暈過去三次,又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