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宋珈還挺感謝須虹小師妹,因為有她的曾經存在,讓宋珈覺得每日的跋涉與修煉都帶有替師妹完成人生旅程的感覺。
人之相遇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啊,發生于未知,結束于未料,最后還會給人心上平添一道曾經不曾有過的痕跡。
比如對于不論如何也找不到的魔域入口,今天讓宋珈給找到了,而找到的原因就是半路搭救了一個來自魔域的魔將。這位熱心的將軍主動誠邀宋珈去魔域的一家剛剛落成的酒樓喝酒聊天。
說是喝酒聊天,其實宋珈心里也清楚,兩個一心修煉的人,根本不存在什么聊閑天的概念,去酒樓吃飯只不過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正好這百年來宋珈的心法又精進不少,早已有把業務擴大到魔域的能力,是以她略加思索便應下了這個邀請。
據說這酒樓是個去過海外的魔人設計建成的,除了一般的大廳包間,還有位于露臺的位置,可以將魔城大街小巷的繁榮景色盡收眼底。而他們正打算享受一下這露臺的待遇。
“姑娘你先坐著等一下,我還有一個朋友未來,待我下去看看”,宋珈甫一點頭,魔將便去了又來,捎帶一句:“等會兒小二來了,你就先看看有什么愛吃的,先點著,用不著管我們。”說完就匆匆下樓了,看背影略顯焦急,也不知他那位朋友遇到了何事。
宋珈等了半天也不見小二上來,正準備自己去叫,結果剛起身,就被一團黑影砸得坐回了位子里。
“疼死了、疼死了,什么鬼東西啊!”宋珈皺著眉低頭看去,驚悚地發現是個大活人,臉朝下直直摔在了她身上。她揪著這人的領子提起一瞧,發現還是個滿臉臟兮兮的男人。
“仔細一瞧,好像還在哪里見過你呢……啊不對,這不是重點,不要趴在我身上啊!”說完宋珈就將一把將男人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略微粗暴地將其靠在露臺邊緣的欄桿上。
一個一臉死相的人從天而降,現在還不知死活,宋珈覺得有必要喊人來了,尤其是向剛剛那位魔將大哥求救。結果剛邁出的步伐就被一只手攥住。
“咦?你醒了?”
“唔……”
為了扯住宋珈,這個男人正以一個比較滑稽的姿勢伸出手臂,好像腿是斷的不能動一樣,只有上身傾斜了出去。此時他正蓬頭垢面地抬頭仰望著宋珈,一副可憐相,眼角閃爍著莫名的淚光……
……
“啊!我想起你是誰了。”
不一會兒,宋珈就給這家伙喂下去了五六顆還春丹,總算讓他能乖乖站起并端端正正地坐在位子上。她仔細盯著這人的臉拼命辨認,最后終于透過層層的污穢看出他果真是當年被須虹小師妹追著打的冤大頭。
竟然光靠眼淚水就能和別人區分開來,這人真是神奇。宋珈邊感嘆著就聽見了消失許久的魔將大哥如釋重負的呼喚:
“老大,你原來在這里。我找你找的好苦。”
不知什么時候,許是找自己的朋友找到內心崩潰,魔將大哥心灰意冷地爬上樓來,現在正一臉欣慰地抓住旁邊這位冤大頭的手,直喚他“老大”。情況突然,轉折獵奇,以至于宋珈一時之間無所適從,只好僵在原地。
可是無論是魔將本人,還是這位從天而降的人,似乎絲毫未覺任何的荒誕不經。
“沒錯,這位就是我跟你講的,我的朋友。不僅是我朋友,也是我最敬佩的老大!”原本宋珈是隔了一個空位坐在冤大頭的旁邊,魔將大哥正好就在中間這空位上落了座。
他這副熱切介紹的模樣讓宋珈聯想到了綠林好漢之類的情節,但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這位類似于流浪漢的人和書中意氣風發的游俠聯系起來。
“老大,你今天又去搭救那些阿貓阿狗啦?”
“嗯。”
阿貓阿狗?沒想到這人還真熱心,一有人出事兒就當出頭當英雄。這么一說,還真有點綠林好漢的味道。宋珈邊吃著小菜邊腹誹。
“不知為何,最近小動物頗愛上樹,上了樹又下不來,在樹上哀嚎十分可憐,本皇一忍不住就……”
是真的阿貓阿狗啊!他這一身臟兮兮估計都是在樹上蹭來蹭去蹭出來的吧。宋珈頗為無語地看著這位仁兄。
“我們老大真是善良,要是歷代的魔皇都像你這樣,咱們魔域早就能像現在這么清明和樂了。”
的確是很善良……宋珈和被夸的那位一起點頭應和,下一秒便頓覺哪里不對。
“你是說,這位大哥,就是魔域……魔皇?”還有,被夸的人也一起點頭真的不害臊么?
“對啊,我沒說嗎?”
“……”沒錯,你沒說。就算說了也不會信。
“姑娘,恕我直言,就算我不說,你也應該能看出這位的身份吧?”說完魔將大哥就向宋珈拋去了一個責備的小眼神。
“……”不知說什么好,宋珈只好微笑著端起飯碗拿起筷子。好在之后他們侃大山還算比較融洽,沒有出現什么翻車的跡象。
然而在某個談話的空隙,電光火石之間,宋珈猛地想起了百年前師妹給自己展示的畫冊。想起了上面畫的美男圖,那張美而陰鷙的臉。想起了師妹面頰上因為害羞而飛上的紅暈……還有她糾纏不休的“復仇”……
原來如此。
師妹,對于所謂“報仇”的真正原因,你到底知不知曉呢?
師姐我,好像把這個問題不小心解了出來呢……
只不過,面前這個人永遠都無法知道你的心意了。
“誒,姑娘,你怎么吃著吃著還掉眼淚了?剛剛不還有說有笑的么。”魔將大哥的侃侃而談被宋珈突然難過的模樣攔腰截斷。
“我,我吃到洋蔥了。”她自覺失態,只好慌張狡辯。
“小丫頭一點常識都沒有,切洋蔥才會掉眼淚……”
懶得與這人計較,宋珈立馬扯開了話頭,企圖讓另外兩人忘記這件丟臉的事情。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偷偷掉眼淚、強行掩蓋真相時,那位魔域魔皇正默默打量著她,連魔將的插科打諢都一時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