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下留情

　　第一章村頭夫子

　　明朝永樂五年，民間平安喜樂風調雨順，正當繁榮，史稱永樂盛世，百姓安居樂業。

　　臨安城郊官道，離入城只有三里地，此處道路通達，地勢平坦，處處村落，頗為熱鬧。

　　靠近官道路旁有一村落，名為柳坡村，此地以多植柳樹為名，村子依著條小河流分支，楊柳依依河水清澈，四處田野蔥郁，景色優美，村民生活也甚為舒坦便利。

　　柳坡村的村口有一戶古舊院落，灰墻綠瓦，大門上方左右有長形紅燈籠，燈籠中間有個“李”字，中間掛著牌匾，寫著“晉儒書苑”，大字金漆斑駁脫落，卻顯得幾分古樸韻味。舊朱紅色的大門一扇半開，銅門環也點點青黑銹斑，這宅子確實是有些年頭了，這住戶名叫李緣，是柳坡村的夫子，李家好幾代人都在村中當夫子，為附近村中的孩子們教學。李緣作為夫子來說，年紀卻是尚輕，今年才二十五歲，原本是義父李昭和老夫子一直教學，據說李家祖上還出過些科舉名人，只是到李昭和這代，一代不如一代，早年喪妻，也無子嗣，也沒再續弦，一直獨居，幾年前救了李緣，收養為義子，去年老夫子因病去世了，享年六十二歲。雖然李緣不如老夫子這般飽讀圣賢書，但是教孩子學習些字句還是可以的，于是李緣子承父業，替義父繼續給村子的孩子教學

　　此時正為五月初，小滿時節，天氣漸漸炎熱難耐。

　　上午是稍年長些的孩子過來學習中午時分，差不多到午前，給孩子上完課后，李緣開始在院中折干柴，挑水做午飯。自從老爹去世后，李緣就一人獨自生活，家中雖然貧寒，但也有屋舍遮風頂雨，粗茶淡飯可以飽腹，鄉里鄉親也熱情和善，日子過得也算寧靜自在。

　　午飯后，李緣在院中大梧桐下的竹塌上歇息乘涼，身體半躺著，微閉著雙眼，手持紙扇輕搖，院中樹木陰涼，不時涼風陣陣，甚是愜意，正適合瞌睡。下午還有另一批初學孩子要來學習，稍微年幼些，整天對著一群淘氣孩子也是夠累的，得趁這午間趕緊歇息歇息。

　　李緣才瞇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聽見有嘻嘻哈哈的孩子笑聲和跑步聲從遠漸近傳來，孩子從大門奔進，李緣半開著眼睛故作不知，依然躺在沒動。

　　一個七八歲男孩背著藍色小布包，率先跑到李緣跟前大聲叫道:“夫——子……”然后喘著氣笑著，“哈哈今天還是我第一……”。

　　李緣伸著懶腰坐起來，輕摸了小男孩的頭道：“很好很好，周子平你第一……。”周子平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嘻嘻一笑，跑內堂去了。

　　后面陸續又進來七八個孩子，都打招呼叫了夫子，隨即跑進了內堂學習的座位候著。

　　李緣看后面還跟著兩個婦女進來，一個是周子平的母親，個子矮矮胖胖的，一臉笑意，旁邊還有另一個沒見過的黃衣婦女，左手提著個小藍碎花布包，右手牽著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那孩子有些害怕，躲在母親身旁卻又偷偷打量著李緣。

　　李緣站起身上前打招呼道：“周夫人今天怎么親自來了這位夫人是”

　　周夫人忙道：“哎呦李夫子客氣了，不用叫我夫人，叫周嫂就好，這位是王嫂，還有她兒子王俊，隔壁燕子村的，說他們那邊的劉老夫子太嚴了，稍微一點不留神就打孩子手心，孩子嚇得都不敢去那私塾了，我就跟她說你這兒好，教的又好，收費也不多，還從不打孩子的，讓她家王俊過來試試。”王夫人低頭打招呼道：“李夫子好”，又扯了一下王俊道：“跟夫子問好呀！”王俊怯怯的叫了一聲：“……夫子……好……”

　　李緣微笑道：“有禮了，王夫人信得過，那就把孩子留這兒學習吧。”

　　王夫人忙道：“那就感謝李夫子了。”說著遞上那小布包道：“這是給夫子的小小心意，請夫子笑納。”

　　李緣忙推辭道：“王夫人不必客氣……”一旁周夫人道：“哎呀李夫子你就收下吧，孩子們都等著你去教書呢。”

　　李緣推辭不了，接過布包低頭謝了，對王俊道:“那現在就去學堂里一起學習”

　　王夫人囑咐道:“俊啊，要尊敬夫子，不要和小伙伴們爭吵呀，去吧，回來時和周家哥哥一起回就好，娘在村口接你。”

　　王俊低著頭點了點，應了聲“是”，倒也是個聽話的孩子。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夫子你多費心了啊！”兩位夫人低頭一禮，出大門回去了。

　　李緣帶著王俊進來學堂，見孩子們都規規矩矩坐好了，安排王俊在周子平旁邊的空位坐下對他道:“今日你先聽著課，明日就得帶紙筆來學堂了”。

　　李緣隨即坐在正堂的座上，開始教學。問道:“昨日夫子教你們學寫的五個字，是哪五個？”

　　孩子們答道:“回夫子，是鋤，禾，日，當，午，五個字！”

　　“很好，那拿出昨晚練習的字放在桌面上，夫子要一個一個查看。”孩子們紛紛從布包里拿出里寫的大字攤開擺在桌上等李緣過來查看。李緣走到左第一排的孩子面前看那字，寫的還算整齊，贊道:“嗯，趙安寫的不錯。”趙安臉上微微得意的回頭看了一眼后面的同學。李緣又看了另一個孩子寫的字，道:“林小寶，你寫的“鋤”字太大個了，還寫錯了，中間多了一橫，現在拿出筆紙來重寫一次。”后邊有幾個孩子偷偷竊笑。李緣道：“別笑了，你的寫不好也得重寫。”陸續又看了幾個孩子，都寫的有些歪歪扭扭，于是也讓重寫了。

　　過了半個時辰，等重寫的孩子重新寫好了字，李緣道：“現在新學五個字，注意看了，夫子寫一筆，你們寫一筆，準備好紙筆，看著了....”李緣舉筆在墻上貼的白宣紙上開始寫著邊說道“首先是汗，流汗的汗，左邊三點，下筆要有力均勻，橫要平，豎要直……”就這樣整整花了一個時辰才把“汗滴禾下土”五個字教完，還好這五個字也不算太復雜，孩子們很快都能正確寫出來。

　　李緣坐下來喝了口水，看著孩子們齊齊低頭寫字，窗外蟬鳴陣陣，天氣變得稍微涼了下來，有些云層遮住了太陽。

　　已經是下午申時左右了，孩子們寫了許久的字，紛紛伸著懶腰，有些兒倦了，周子平大膽的問道：“夫子，夫子……”李緣道：“嗯？你有何事？”

　　“夫子，我們字都寫好了，能不能像那天一樣，帶我們去外邊玩會兒”周子平邊說著左顧右盼的看著其他孩子，希望得到一些贊同。旁邊的孩子見有人開頭提議，也小聲道：“是啊夫子，帶我們去玩玩吧”……

　　李緣沉吟了一下，懶洋洋道：“嗯…也不是不行…現在天色尚早，你們要是連寫四張字，寫的漂亮，我就帶你們出去玩一會……”

　　“好！”孩子們一陣歡呼，于是又開始低頭忙開始寫字，只想快些寫完好出去玩耍。

　　又過了半個時辰，孩子們寫完后收拾妥當，李緣鎖好大門，帶著一群孩子到附近后山的一個的樹林草坡里閑逛，孩子們嘻嘻哈哈的捉蟲捕蟬，王俊很快也和這些孩子在一起玩的挺熱鬧。

　　李緣見樹下有許多掉落的干樹枝，于是順手撿了起來放一堆，較長的折成兩截，整齊堆好，平日里都是傍晚才有空出去砍拾柴火，清早去又嫌露水太多，弄得渾身濕漉漉。

　　周子平見了問道：“夫子，你干嘛要拾柴火啊”

　　“拾點柴禾煮飯啊…夫子也得用柴禾嘛…”李緣笑道。

　　“那我們也替夫子撿些……”孩子們七手八腳的都去撿干樹枝，不一會，已經湊成一大堆。

　　“好啦好啦，夠了，再多夫子背不動了，都玩會吧，我先把柴禾捆起來。”李緣找了些藤蔓，整整齊齊的綁好那一堆干樹枝。弄好柴禾后，夏天白日長，天黑的較遲，見天色還尚早，李緣躺在樹陰下的草坡上，看著透過樹葉星星斑斑的夕陽光影，聽著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鼻中聞著草木芬芳，不知不覺又有點犯困了。

　　天空隱隱傳來些雷聲，天色微微暗了些，李緣立刻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喊道:“都回來都回來，快下雨了，回家啦……”，孩子們都挺聽話紛紛跑過來叫道:“夫子，還早著呢，就回去了嗎？”

　　“別鬧了，要下雨了，都回家吧，一二三四五六七□□，齊了，走吧，我送你們回口。”李緣點完人數，背起那捆柴禾，催著孩子們趕緊回家。孩子們依然嘻嘻哈哈的，但也乖乖的聽話一起往村口回去。

　　李緣把孩子們送到村口后，快步到了家門口，把柴火往門板一靠，從腰間摸出鑰匙，接連摸了幾下，鑰匙居然不見了，眼見天色變得愈來愈暗，雷聲也漸密，就快下大雨了，撓了撓頭，想是在樹林里落下了，離小樹林也不會太遠，要是趕得及估計還能找回來，要是大雨過后被水一沖，估計就找不回來了，暗暗嘀咕千萬別那么快下雨，急忙快步返回小樹林把鑰匙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