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道之言
看著安然無恙的秋八和劉三刀以及老童生許貢,陳子安心里一塊石頭落地,可略一回味,覺得不對勁,幾個木匠只剩下一口回魂氣,他們?nèi)趺匆稽c事都沒有?
掉落在地面的牌匾,寫著【仙來居】三個篆字,字體龍飛鳳舞,頗有靈氣,躍然跳動,好似有靈魂,加之牌匾底案用數(shù)種樹漆調(diào)色,不再是黑白襯底那樣顯得單調(diào)詭異,邊緣雕篆了數(shù)種奇怪的符號,陳子安覺得有些眼熟,一時之間難以分辨。
陳子安本欲夸好字,可一看掉在地上毫無大家風范的須白童生,又見牌匾左下角竟撰刻了他的個人印章,陳子安一把拽起來。
“老許,你還真是會貼金啊?名字在上面你自己不羞?”
許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上前對著置于門前的香案拜了三拜,才道:“羞啥?我好歹也是臨昌縣的名人……別人求我寫一匾,我還難得弄墨,對了,你臉色怎的這差?”
陳子安圍著許貢轉(zhuǎn)了一圈,又看看劉三刀和秋八:“方才你們沒感覺到異常之處?”
秋八和劉三刀互相對視,默然不答。
許貢則一臉茫然:“又出啥事?”
“沒什么。”
陳子安將五色幡取來,豎在匾后。
上一炷香,寧神后,把匾掛了上去。
“為何三人沒事?”
心中疑云重重。
掛好匾,陳子安吩咐秋八和劉三刀去把那些昏睡的木匠弄進屋去。
他則和老童生坐在仙來居的門檻上。
陳子安把玩著碎裂掉的辟邪銅鏡,調(diào)侃道:“老許,你有問題啊。”
“我有什么問……嗯?有人來了。”許貢忽然一哆嗦,嗖的一些跑進前方的草垛子里,鉆出一個腦袋,“是官府的人,別說我在這。”
陳子安打量著暗沉沉的官道。
哪里有什么人?
嗯?
不對,自己今晚好像看得比以往遠一些,耳朵也要靈敏許多。
的確有腳步聲。
而且來的很急。
數(shù)息之后。
一匹棕焰毛色大馬率先奔來,后面緊跟著持著明亮火把的六名官差。
那騎著大馬的官差縱身下馬,左右看一眼,快步朝陳子安走上來,略一拱手,帶著威嚴:“我是臨昌巡捕燕九,方才可見到有人經(jīng)過這里。”
陳子安搖頭:“未曾見到。”
“可有遇見古怪之事?”
陳子安再搖頭。
燕九一雙眸光與陳子安對視,手一揮,命道:“你們幾個,去那邊看看。”
“是……”
六名官差應答,聲音有些怪怪的。
陳子安注意到這六名官差似乎就是白天為方學臺壓陣的那幾人,這幾人微低頭,官帽遮臉,看不清面容,立在燕九身后。
燕九喝道:“愣著做什么,速去。”
“是!”
這六名官差這才做整齊立隊,于丁字口各自尋路探查。
燕九則走到陳子安面前,凝望著新掛的匾,笑得有些冷酷:“果是好字,許貢在這?”
陳子安干咳一聲:“他沒在草垛子里。”
許貢嗖的一下鉆出個頭來:“陳少爺,我草你大爺!”
陳子安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燕九一把將許貢拽出來,低聲道:“我家大人尋你有事。”
許貢掉著嗓子:“我不去,陳子安,你大爺?shù)模 ?p> 燕九拱手:“許老先生,我家大人說,憑你這手字,就足夠當秀才,你別忙著推脫。”
許貢跳腳啐道:“狗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燕九神色一肅:“這事怕由不得許老先生。”
“怎的,我又沒犯法,陳子安,我是你大爺!”
陳子安攤手:“這可不怪我。”
燕九忽然一拍陳子安的肩膀:“你也去。”
陳子安只覺肩膀傳來一道奇怪的力量,似乎在試探什么,陳子安狀若未覺,“燕捕頭,到底做什么去,總不能含含糊糊吧?”
燕九嘴角一咧,笑得有些陰寒:“方才有人施陰兵之法,想轉(zhuǎn)走方學臺的尸體,我一路尋跡追來,卻失去了蹤影,我忽然想起來,若有人施展民間邪術(shù),則可以排兩個守棺人鎮(zhèn)邪……這個差事,很適合你們兩。”
“不適合!”
陳子安搖頭。
許貢也搖頭,如撥浪鼓那樣。
“讀書人一身正氣,難道你們害怕?”
燕九神色帶笑,陳子安假裝害怕,實則暗想:這一件件詭異事情的背后,總得查個明白,這倒是個機會。
“誰害怕?我一把歲數(shù)了,怎會害怕。”
“那就走吧。”燕九牽馬,換上一副真誠的面容,“我家大人常懷與子安兄父親的舊交之情,只可惜物是人非,今夜過后,我家大人會免子安兄三年客棧稅務(wù),還會保舉明年恩考之事,所以……今夜之事,還請用心且保密。”
陳子安婉拒道:“在下不想?yún)⑴c恩考。”
“那可不是你說了算,當今國師代圣體察民生,凡是有功名之人,符合條件的,都要參加恩考,如有拒絕者,會受到懲罰,另外,參加會試鄉(xiāng)試入闈的,不僅有豐厚的賞賜和賜官,還有機會臨聽國師宣講大道之言。”
燕九說到此處,眼中亦露出羨慕之色,“這等好處,落不到我頭上,你卻不要,實在不懂珍惜,外面世界很大,難道你就守著這個客棧一輩子?好好尋思吧,我去叫人歸隊,你們兩稍等。”
“大道之言?老夫要去!”
許貢眼睛瞪亮,好似餓狗見食!
陳子安見許貢這般表情,尋了個機會:“老許,什么是大道之言?這位國師,很厲害?”
“你竟不知?”許貢一臉鄙夷,隨又嘆道:“是了,是了,忘了你的秀才之名,是你爹捐的,自是不知讀書的玄妙,更不知當今國師之威名,這大道之言,乃是天降圣人,福澤黎民百姓,啟人智慧,若參悟其中玄妙,不僅可以言出法隨,成就儒道,增壽百年,還有莫大威能,降妖除魔,凡人莫能及,與世間道法,佛法,一樣神妙。”
陳子安道:“可得長生?”
許貢點頭:“國師已經(jīng)三百歲了。”
陳子安若有所思。
言出法隨。
大道之言?
這個世界,儒道佛并立。
又有邪靈存在。
如今又宣揚大道之言。
那前一世的圣人古訓,孔子,孟子,老子。
比如讀書人的為天地立……
轟隆!
一道冬雷劈天!
陳子安嚇得一哆嗦。
大腦一片漿糊:為天地立什么來著?
突然忘記了!
雷光之下。
燕九忽然匆匆趕來。
他捂著肚子。
黑色血液從指縫沁出
他面色凄白,拽著陳子安和許貢,沙啞著聲音道:“速速跟我回縣。”
許貢氣喘吁吁:“怎么回事?”
陳子安若有所感的回頭,于雷光中見到,六名官差赫然立在三岔路口,呆木的站在一排,瞳孔空洞無物,有黑血從眼角滴落,手中持刀,猶自染血。
雷光暗去。
他們的身體忽然如皮球泄氣,快速的癟了下去,口中有綠色的珠子滾出。
爾后化作一具具腐尸黑水。
許貢后知后覺,看一眼后,跳腳驚呼:“我的九十歲老娘親呀,嚇死偶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