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大結(jié)(jié)局二探監(jiān)(jiān))
第二天一早,東東已將車開到了樓下,花妮一夜沒睡,眼瞼浮腫,精神不佳,川娃看到擔(dān)(dān)憂的道:“你怎么了,看你精神不好,待會(huì)在車上再睡會(huì)吧!”
“嗯,好,夜里睡不著啊,這么多年沒見了,不知道看到了該說些什么!”花妮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收拾東西準(zhǔn)(zhǔn)備出門。
此時(shí)已是冬至?xí)r節(jié)(jié),天氣越發(fā)(fā)的寒冷,每天窗戶上都是一層薄薄的白霜,太陽和地球像是中間隔著一個(gè)冰箱似的,只能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的看到隱約的身影,卻體會(huì)不到它的溫度。
“多穿點(diǎn),聽說那里很冷?!貝ㄍ揸P(guān)(guān)切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你也是,你看我捂得嚴(yán)(yán)嚴(yán)(yán)實(shí)實(shí)的,你也把圍巾戴上啊!”花妮看到川娃只穿了褲子和羽絨服,就打算出門了,連忙提醒道。
“我不用了,一個(gè)大男人,戴什么圍巾啊,我不戴!”川娃搖搖頭,就要朝門口走去。
“哎呀,你,你這人怎么不聽話,萬一挨了凍就知道了?!閉f著忙跑進(jìn)(jìn)了臥室給他找圍巾去了。
東東已在樓下按著車?yán)卻嘰倭?,川娃道:“你快點(diǎn)啊,”聲音越來越小,他已經(jīng)(jīng)下了樓。
花妮急急忙忙從臥室找到圍巾,又背上包,這才鎖門下了樓。
她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高領(lǐng)(lǐng)毛衣,下面穿著卡其的條絨褲,腳上穿著棕色的高幫靴,雖然穿的不少,但黑色的長款羽絨服是束腰的款式,依然可以看到她窈窕的身姿,青春逼人的臉上,是自然精致的五官。
她從來不喜歡涂脂抹粉,只在眉毛上淡淡涂一層眉粉,她堅(jiān)信川娃說的,“你長得清純可人,不適合化妝”,她覺得,只要川娃哥喜歡,她就可以一直這樣保持下去。
下了樓,東東和川娃已經(jīng)(jīng)在車上等著她了,打開車門,她上去后東東發(fā)(fā)動(dòng)汽車徐徐駛離了安南市。
五個(gè)小時(shí)的車程,終于要到了林小江所在的一個(gè)偏僻邊遠(yuǎn)(yuǎn)的小鎮(zhèn)(zhèn)。
不知為什么,花妮竟然有些緊張,自從小時(shí)候父親將她丟給后媽帶,到現(xiàn)(xiàn)在,已有二十年的時(shí)光了。
小時(shí)候,那個(gè)她天天念著盼著的人如今就要出現(xiàn)(xiàn)在自己的眼前,怎能不叫她緊張激動(dòng)。
東東出示了探監(jiān)(jiān)手續(xù)(xù),在經(jīng)(jīng)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門,他們終于順利來到了接見室。
緊張、不安的花妮肩膀微微的抖動(dòng)著,川娃見狀趕忙摟緊了她,一個(gè)勁安慰她道:“別緊張,別緊張,他只是你爸,??!”
看到川娃鼓勵(lì)的目光,她漸漸平復(fù)(fù)了下來,安靜的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父親出來。
終于,從接見室的門口進(jìn)(jìn)來了一個(gè)剃著光頭的中年男子,穿著豎條紋的囚衣,面色浮腫蒼白,他慢慢走了進(jìn)(jìn)來,長期的監(jiān)(jiān)獄生活使他看上去行動(dòng)有點(diǎn)呆滯遲緩,身體瘦削,變化很大,早已不是當(dāng)(dāng)年那個(gè)意氣風(fēng)(fēng)發(fā)(fā)的模樣。
川娃、東東和花妮全部站了起來,林小江茫然的看著三人,眼前的三個(gè)年輕人他似乎一個(gè)也不認(rèn)(rèn)識(shí)。
花妮努力的從記憶中搜索父親的影子,和眼前這個(gè)有點(diǎn)陌生的中年男人聯(lián)(lián)系著,卻完全和自己記憶里的父親大相徑庭,她呆呆的站立著,不敢上前一步,也不說話。
林小江也呆呆的看著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川娃趕快拉拉花妮的胳膊道:“花妮,這就是你爸,快叫爸啊,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再次看到他嗎,怎么現(xiàn)(xiàn)在反倒不說了了呢?”
花妮這才從恍然中清醒過來,只是小聲的喊了一句:“爸!”
林小江聽到花妮喊出一聲“爸”后,渾身猛然一震,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竟發(fā)(fā)瘋般的沖向花妮,旁邊的獄警一把抓住了他:“干什么,干什么,老實(shí)點(diǎn)!”厲聲喝道。
他仍然掙扎著,把花妮也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往后退了幾步,呆呆的看著他。
“花妮,花妮,你真是我的花妮嗎???!”林小江大聲激動(dòng)的喊到。
花妮像是受驚了似的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于父親如此大的反應(yīng)(yīng)她一點(diǎn)也沒有想到。
“啊……花妮啊,我的花妮啊,爸對不起你啊,對不起你,我的花妮啊,我竟然還能見到你,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他聲嘶力竭的趴在接見室的桌子上哭訴著,使在場的人深深為之動(dòng)容。
花妮的眼淚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此時(shí)的她已坐到了父親的對面,林小江緊緊抓住花妮的手,眼淚鼻涕糊滿了飽經(jīng)(jīng)滄桑的面容。
父女兩哭成了一團(tuán)(tuán)。
川娃和東東也跟著抹眼淚,許久,許久,他們兩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分別勸慰著父女二人,讓他們平復(fù)(fù)下自己的心情,趕快互相說說話,時(shí)間有限。
終于,在川娃和東東的相勸下,哭聲漸漸停止了,林小江先開了口:“花妮,我的女兒,都是爸不好,這么多年,讓你受苦了……”
“你知道我小時(shí)多么渴望你回家嗎,每天都在你走的路口盼著盼著,卻每一天都是失望,當(dāng)(dāng)我被那個(gè)惡毒的女人秋娥打的渾身是傷的時(shí)候,我多希望你能像個(gè)大英雄一樣突然出現(xiàn)(xiàn)在我的面前,可是沒有,一次也沒有,一次也沒有實(shí)現(xiàn)(xiàn)過,嗚嗚……”花妮泣不成聲。
林小江把頭深深的埋在兩腿間,他痛苦極了,其實(shí)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jīng)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會(huì)遭受苦,遭受難,只是沒有見到,沒有聽到,便沒有很深的感觸,如今女兒就在自己面前時(shí),再說起那些苦,那些難,便像無數(shù)(shù)的針一樣,狠狠地扎在他這個(gè)父親的身上,那種感覺實(shí)在是痛苦之極。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林小江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使勁往自己的臉上扇,川娃和東東趕忙攔住他,川娃道:“小江叔,你不用自責(zé)(zé),事情已經(jīng)(jīng)過去了,你看,花妮現(xiàn)(xiàn)在不是好好的就在你面前嗎,幸虧東東他們一家,收留了花妮,供花妮吃喝,使她不至于流落街頭,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啊!”
林小江聽聞點(diǎn)點(diǎn)頭,他慢慢站起來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東東的面前,這突如其來的舉措使三人都吃了一驚,東東和川娃趕忙又拉又扶,林小江道:“謝謝,謝謝,東東,麻煩請轉(zhuǎn)(zhuǎn)告你的爺爺奶奶,還有父母,等我出去了,一定好好報(bào)答他們對花妮的恩情!”
許久沒有體會(huì)過親情滋味的花妮,看到父親為了她而不惜尊嚴(yán)(yán)跪謝,心中既開心又滿足。
現(xiàn)(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jīng)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可以心平氣和的聊天了。
林小江此時(shí)才注意到川娃,想不起來他是誰,便盯著他的臉道:“花妮,這位是?”
“爸,這是川娃哥??!”花妮道。
“川娃?”他好像還是想不起來,幾十年了,村里的好些人他都記不起來了。
“我姥爺是林新鵬,我是他的外孫子!”川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出了姥爺?shù)拿幀?p> “啊,你是,你媽媽叫玉梅,對吧!”林小江一下子想起來了。
“對,是!”
“啊呀,川娃,川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怎么和花妮在一起哩,我還記得,你們家那時(shí)候有好多羊。”林小江眨巴著眼睛道。
“是,小江叔,自從我姥姥沒有了,我就和我媽一起生活,后來我媽也沒有了,我就把羊賣了去安南市打工,就在那里遇見花妮了,我們,我們就在一起了!”川娃笑著說道。
林小江看看川娃,又看看花妮,道:“你們,你們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爸,我和川娃哥結(jié)(jié)婚了,他現(xiàn)(xiàn)在是你的女婿??!”花妮羞澀中帶著幸福的口氣說道。
“什么,你們,你們兩個(gè)結(jié)(jié)婚了,什么時(shí)候的事?”林小江簡直不可思議的問道。
“就是今年啊,爸,川娃哥對我可好了,你就放心吧!”花妮補(bǔ)(bǔ)充道。
“這,這……”林小江語無倫次,這個(gè)消息對于他來說突然的就像是大晴天一個(gè)霹靂,萬萬沒想到啊,花妮竟然嫁給了川娃,這還要從二十年前說起哩,那時(shí)候由于天干旱了很久,水溝里的水量很少,白天給地里澆水的人太多,他排不上,于是想到了半夜爬起來澆自家那塊責(zé)(zé)任田,走到村中小樹林的時(shí)候,看到一個(gè)瘦弱的身影將一個(gè)女人打倒在地,拿刀向脖子上砍去,那個(gè)人便是……
腦海中的記憶一閃而過,他又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他不斷搖頭重復(fù)(fù)著這句話,三個(gè)人見狀面面相覷,不知道發(fā)(fā)生了什么事,都以為他是在監(jiān)(jiān)獄里關(guān)(guān)久了,精神出了問題。
“爸,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花妮搖搖他的胳膊道。
林小江沉默了下來,他看看眼前已經(jīng)(jīng)長大成人的東東,又看看川娃,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來,有些事是適合爛在心里,并將之忘記的。
隨即他很快調(diào)(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看到現(xiàn)(xiàn)在一表人才的川娃,和自己青春靚麗的女兒花妮,心想也許這就是命運(yùn)(yùn)的安排吧,既然他們已經(jīng)(jīng)成為了一家人,只要他對花妮好,那他這個(gè)當(dāng)(dāng)父親的就可以當(dāng)(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fā)生過,誰讓他這么多年的父愛是缺失的呢!
林小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沒,我是高興的,我高興啊,我的花妮終于有人疼有人愛了,既然你們兩已經(jīng)(jīng)走到了一起,爸希望你們能好好過日子,只要你們兩好,我心里高興,在這里也就放心了!”
“嗯,小江叔,你放心吧,我一定會(huì)對花妮好的?!輩幻骶屠锏拇ㄍ挹s忙表態(tài)(tài)道。
“嗯?!繃中〗c(diǎn)點(diǎn)頭。
“小江叔,你當(dāng)(dāng)初是怎么進(jìn)(jìn)來的?”東東想要了解他的案件,關(guān)(guān)心的問道。
“唉,這事說來話長了,都怪我自己一時(shí)糊涂??!”林小江像是不愿提及往事,懊悔的搖搖頭。
想想已經(jīng)(jīng)在監(jiān)(jiān)獄服刑了這么久,當(dāng)(dāng)初的年輕氣盛已經(jīng)(jīng)被消磨殆盡,變成了一個(gè)飽經(jīng)(jīng)滄桑的中年人,他緩了緩,徐徐道來:“當(dāng)(dāng)初花妮還小,秋娥懷了孕,我就想趁她沒生之前,再出去一趟,掙點(diǎn)錢改善一下家里的困境?!?p> “這個(gè)時(shí)候,剛好之前一起干活的工友說有個(gè)鋪下水管道的活,喊我一起去,我們就一起去了安南市?!?p> “有一天晚上,大家下完工吃了飯去市里繁華的地方轉(zhuǎn)(zhuǎn),我那工友吃飯的時(shí)候喝了點(diǎn)酒,有點(diǎn)咋咋呼呼的,看見路上有個(gè)女的挺漂亮,就想過去逗逗她,結(jié)(jié)果一會(huì)她叫來了自己的男朋友照著我那工友上來就是兩拳,我一看不好,拉他趕快跑,他那天晚上不知怎么了,死活倔著不走,非要和人家見個(gè)高低,結(jié)(jié)果被打的頭上都是血,我一看那男的不依不饒,上來還要打我,我一著急一生氣,隨手拿起一塊磚頭就照他頭上拍了下去,結(jié)(jié)果,結(jié)(jié)果下手太狠了,把人打死了,唉!”
他談及當(dāng)(dāng)年的往事,仍然懊悔不已,“要是,要是我當(dāng)(dāng)時(shí)不要逞能,硬拉著他跑了就好了,唉!”
聽著林小江說起那些往事,三人都唏噓不已,“也許,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他繼而感嘆道。
“小江叔,事情都已經(jīng)(jīng)過去了,現(xiàn)(xiàn)在你也和花妮姐互相知道了對方的消息,剩下的幾年你一定要好好改造,爭取減刑,出來后和花妮姐川娃哥你們一家人早日團(tuán)(tuán)聚??!”
林小江老淚縱橫,哽咽道:“嗯,我一定會(huì)的,一定會(huì)的?!?p> 從監(jiān)(jiān)獄出來之后,三人一路上默默無語,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川娃將花妮摟在懷里,他們互相依偎著,從車窗外望著遙遠(yuǎn)(yuǎn)的遠(yuǎn)(yuǎn)方。
天黑漆漆的一片,飄零的雪花在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發(fā)(fā)光,大地一片蒼茫,行走的路人整個(gè)的淹沒在雪的世界里,看著瑟縮在寒風(fēng)(fēng)中的人們,花妮想起了曾經(jīng)(jīng)的自己,她的手是冰冷的,川娃感覺到花妮有點(diǎn)發(fā)(fā)抖,將她冰冷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懷里,花妮的心里一陣溫暖傳來,將身子和川娃靠的更緊些,“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她在心里默默的想著。
川娃此時(shí)閉上了眼睛,頭靠在車座上,腦海里回味著白天和小江叔見面的情景,其他都挺好的,只是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小江叔在知道自己和花妮結(jié)(jié)婚的那一刻會(huì)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yīng),他明顯的感覺道那不是極度的喜悅,更不是激動(dòng),而是一種他說不上來的感覺,那似乎是一種失望,又似乎是一種震驚,令他心中極度不舒服的震驚,他想不明白,于是,干脆閉上了眼,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