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東和天亞抱著木牌先行一步，凌昭悠悠跟在后面。

　　這些人的注意力好像……有很大一部分集中在我們身上？準備渾水摸魚的凌昭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周圍路人來。

　　是因為服裝比較特別的問題嗎？凌昭三人的裝備還沒更新換代，他和景小東依舊是那套淺藍色翎羽新手裝備，天亞則是米白色的劍閣新手服，相同特點是樸素無華，在大家之中就顯得有點特別了。

　　景小東搖頭晃腦，被一堆絢麗的技能特效吸引了目光，喊了天亞一聲就朝那邊跑去。

　　代表切磋的戰斗旗幟旁邊空出了一大片真空區，不止他，許多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好酷啊，法師的技能招式！”景小東不由得緊了緊握著木牌的手。

　　正在切磋的兩人是一男一女。

　　男人游戲名叫“櫟楚”，一身紫白相間的衣袍，手中拿著一米多長的赤色法杖，腳踏火云，身邊雷霆纏繞，每次揮動法杖，都是爆烈的火焰和迅猛的紫色雷霆綻放。

　　游戲里原本天色已經昏昏沉沉，但此處場地卻像點亮了不滅明燈，光線通透。

　　凌昭也停了下來，在他們倆身旁，暗暗稱贊一聲后，也是發現櫟楚技能大開大合，同時藏不住他的慌亂。想到法師這個職業的特點，凌昭也了然了。

　　法師，弓箭手和刺客這仨職業一個比一個脆，其中法師是脆中脆，用夜長明的話來講，法師其實是最難精通的職業，距離與敏捷的把控是每個老法師玩家的戒條，所以櫟楚切磋不自在很正常。

　　凌昭默默看向另一人，她正如陰影一般在火焰與雷霆中穿行，快速接近櫟楚，而在她的雙手處，明紅色的光芒液體般溢出。

　　是刺客啊，這場對局先天不公平啊，刺客的靈活和詭異對法師來講……凌昭想到這，突然思緒停滯，因為他剛才掃過了對方的基本信息。

　　【驚鴻（懸寰之月）

　　云上仙居，lv.88】

　　門派云上仙居，她不是刺客，而是法師！

　　凌昭目光緊緊盯著驚鴻，她有著刺客一樣鬼魅的身影，手中拿著雙匕一樣的武器，激進程度和風格完全不像一個法師。

　　但馬上，凌昭就想明白了。

　　不一定是驚鴻裝備了雙刃武器，也可能是她的武器是雙刃外形，比如某騷包雪巫的折扇。

　　轉瞬之間，驚鴻已經摸到了櫟楚的跟前，她前伸的手中，突然生成一個黑點，凝固了半秒后，像炸開的水氣球一樣，向四周潑灑，無論是電光還是火光都被吞噬一空。

　　這一番變故，讓圍觀的路人都一陣驚呼，好在驚鴻并沒有展現對他們的敵意，傷害波及不到他們。

　　黑色還未散去，戰旗已然飛起，與半空中顯現出驚鴻之名，才消失不見。

　　櫟楚甩了甩頭，跑開一段距離，無奈后怕地看著不遠處的驚鴻。

　　直到這時景小東核天亞才看清，這個游戲名為驚鴻的女人的外形。

　　近乎三七開的身材，一雙傲人的長腿裹在黑色緊實的皮靴之中，低腰的硬甲短褲上方，雪白細膩的腰腹裸露，但再往上卻被黑色的斗篷和披風遮擋住，看不真切，面目也被兜帽遮了一半，只露出尖俏的下巴和掛著譏笑的紅唇。

　　吸溜。

　　雖然知道通過外形修改，游戲里外表肯定要比顯示好看許多，但來兩人還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并且很是好奇，她兜帽之下被隱藏的容貌。

　　“你輸了，那塊河獸骨片給我。不想我開紅你的話，速度點交易。”驚鴻開口，是個很低沉的女聲，有些沙啞。

　　櫟楚惱怒，卻沒有發作，取出一片黑色甲片，扔給了驚鴻。

　　驚鴻嘴角勾起，哼了一聲道：“要怪就怪你自己，一雙眼睛往哪兒看呢。”

　　她話音落下，就邁開修長的一雙腿，脫離被包圍的區域，走向傳送點方向——也就是凌昭他們的方向。

　　注視著她的目光有很多，畢竟誰不喜歡厲害的漂亮姐姐呢。

　　在一些人注視之下，驚鴻突然一頓，停下了腳步。

　　凌昭很意外，因為她是停在自己身邊的，自然而然地注視著驚鴻，他能感覺到，一道目光穿過黑色兜帽落到自己身上，這個兜帽并不會阻擋使用者的視線。

　　“你……勢力收人？”驚鴻目光下移，看到了凌昭提著的木牌。

　　“……”

　　還沒等凌昭開口，熱情開朗的景小東就蹭了過來，眼中放光，“對啊對啊，大佬感興趣嗎！”

　　又美又強，主動跟他們說話，要是能拉進勢力，豈不是美滋滋……一秒之間，景小東已經腦補了一大堆，然后被驚鴻無情打斷。

　　“沒興趣。”驚鴻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便不再停留，好像剛才的停步只是突發奇想沒有任何意義。

　　“咿！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景小東試探性地再喊了一句，結果自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答，這讓他有點喪氣。

　　與此同時，凌昭卻是有些皺眉，他有理由認為驚鴻是看到他才停了一步。

　　她剛才說的第一句話中，那個“你”字帶著很濃重的驚訝，排除掉驚鴻眼花認錯人的情況，她是不是見過自己，或者和自己很像的人？

　　也不對，驚鴻也只有那一瞬的驚訝而已，也許真就是認錯人了。凌昭忐忑地想著。

　　景小東嘆了口氣，“好可惜，要是這能拉一個大佬進勢力就好了。”

　　天亞附和點頭。

　　凌昭沒回答，反正他知道這不可能。

　　天亞和景小東不知道驚鴻的稱謂“懸寰之月”是什么，凌昭是清楚的。百事通鶴知歸有跟他說過，按照全服戰力榜的排名，前五萬可以獲得“臨云之星”的稱號，而“懸寰之月”在臨星上一級，屬于前五千的那些頂端玩家。

　　這樣一個大佬，要加入一個什么都沒有的新勢力，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只是……凌昭有點疑惑，驚鴻確實沒有勢力歸屬，也不知為何。

　　“嘿嘿，膽子挺大，敢邀請這女人加勢力。”旁邊一個聲音響起，帶著促狹笑意。

　　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

　　凌昭耳朵微動，轉頭望去，果然是鶴知歸。

　　他看樣子剛從傳送點而來，臉上帶著不知道哪兒鼓搗來的銀色面具，但頭頂上的名字毫無疑問出賣了他的身份。

　　鶴知歸抽出一張銀白的符箓笑道：“哎嘿，不用多想，這次不是巧合，我用天眼符標記了你的位置找過來的。”

　　凌昭沉默了一下，莫名想到一個詞語——陰魂不散，過兩秒開口道：“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嗯？這不是很好理解嗎？我在試驗天眼符的準確度，拿你試驗了一下。”

　　“……前一句。”凌昭覺得他肯定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什么，但偏偏就要答非所問，這讓他很想揍鶴知歸一頓。但也只是想想，正常情況下真不一定打的過。

　　“哦，驚鴻啊。”鶴知歸抱著手，“你們都不看論壇的嗎？這女人是有名的戰犯，在全服公敵里面排得上前十，專挑一流勢力人下手，在野外無差別攻擊，只要在線就是進行殺人或者被追殺的活動，仇敵遍天下。”

　　說到這里，他有些好笑：“先不說她不可能接受邀請，萬一要是真對你們勢力感興趣了，倒霉的倒是你們。”

　　“還有這種人！”景小東一陣驚訝。

　　天亞皺眉：“這種行為不太好吧，很影響別人的體驗，無冤無仇的要被針對。”

　　“你們想挺多，現實里可還有報復社會興趣犯存在呢，更何況游戲里道德律法低了不是一點。”鶴知歸笑道，“而且嘛，公敵也不是好當的，哪天稍微失誤就會被殺成裸號，你們以為為什么她要帶個隱藏身份的兜帽，不就是怕被揪出真實身份，被迫線下pvp。”

　　景小東想不明白，他看了鶴知歸臉上的銀色面具幾眼，尋思你也不是藏頭藏尾的……他突然回過神來，期待問道：“你是鴉哥朋友嗎？你要不要加勢力啊？”

　　“什么勢力？”這不是鶴知歸說的，而是旁邊飄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是一個叫月玖兒的少女，身穿精致的白衣白裙，模樣清純可憐，一雙眼睛清澈閃耀，只是身材有些單薄，尤其是站在挺拔的鶴知歸旁邊，對比更加明顯了。

　　“是萌新勢力！可以一起努力發展！”見有人感興趣了，景小東連忙搖了搖手中牌子，上面寫著：“休閑勢力［空山新雨］招人，歡迎各路大佬和萌新，進勢力就送吉祥物勢力主一只！”

　　“哦？”月玖兒目光一閃，伸出手想去拿他的木牌，突然手腕一緊，手掌無法再伸前半分。

　　“嗯？”

　　月玖兒順著抓住自己的手往上看，叫鴉見寒的青年死死地盯著自己，她不悅地撇撇嘴：“你這樣對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是不是有點不……”

　　月玖兒話音越來越弱，自信的神情消失，心中莫名一顫，一絲恐懼油然而生。

　　凌昭一動不動，漆黑的眼眸中是被狠厲陰翳的神色占滿，沉默底下絕對有可怕的情緒正在醞釀。

　　如果殺意有實體，月玖兒毫不懷疑自己現在已經被洞穿。那天洛江之上血色滔天的場景忽然在她腦海中閃過，讓她呼吸凝滯。

　　鶴知歸很快發現不對勁，急忙去拉凌昭：“怎么了？”

　　然而凌昭此時好像聽不見一樣，注意點全部在這個出現的少女身上。

　　這張臉，他太熟悉了，他從來沒有刻意唔回憶太久遠的事情，但這雙無辜清純的眼睛，凌昭永遠不會忘記。

　　在那段灰暗經歷的開端，那個人就是帶著一副最可憐的表情，冷漠地將凌昭推入黑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