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爺回府,與她本無關(guān)
乾隆二十二年
四月前,皇上南巡,親信親族,重臣隨行。得皇上歡喜的斳親王在列。
“小姐,王爺過兩日便到達京城,我們該回府了。”張媽一手把自幼失去娘親的官家小姐帶大,苦口婆心勸著跪在佛堂閉目敲著木魚的列童歆。
前些日收到家書,其實不算家書,只是府上一小斯受了太福晉的口傳,王爺即將回府,福晉要回府恭迎。
列童歆不以為然,張媽倒是抓起了主意,告知小斯,福晉領(lǐng)話。
回府恭迎,想必他愛新覺羅濠諺看到自己的結(jié)發(fā)之妻會惱心,說不定這次不是到衡山石廟念佛抄經(jīng),面壁思過簡單。
一紙休書,斷了夫妻情義也不是做不出來,讓其成為棄婦,大清的笑話。如果這樣,她也覺得甚好。她如今知曉,乃至,連她性命,他也無半點憐惜。加之,她列家已經(jīng)是囚牢之人。也無需顧及這場婚姻是天恩圣寵所賜。
“太福晉怕是年老不記事,兒媳的受罰還有些日子呢。”列童歆依固閉目塞聽的樣子說道。
“小姐,您這不是在和王爺較勁。”張媽百般無奈。
列童歆聽著張媽的話,手上的棒子頓了頓。“較勁”——她何曾想與他較勁,她出手扇他心愛的側(cè)福晉烏拉宜臘氏,是因為他心愛的女人把兄長唯一留給親妹妹的遺物給毀了。
在這個百態(tài)嬌媚的女人眼里只是一張只有一朵梅花的猶如廢紙的畫作。
在他眼里是,可以讓宮中畫師再畫一幅勝于此東西千千萬萬倍的,乃至價值連城的畫作。便如此毅然決然怒斥她為狠毒的女人,惱怒何須對他心愛的女子下此番狠手。
他不懂,遺物是,失去了,世上再也沒有實物溫暖那份思念。溫存了得就只有寒冷。就如同幻想被打破,再也幻想不起來那種感受。
他不懂,對于她的一切,他都不懂,除了他給她的莫須有罪名,關(guān)于她的一切,不會懂,更不想懂吧。
“不敢,不敢。”列童歆繼續(xù)有條不紊敲著木魚,禮佛的虔誠聲像是擊碎心臟,土崩瓦解的聲音,痛之無心。
“小姐,您就向王爺服個軟。王爺只是誤會了您。王爺好不容易忘了前事。老奴知道您受的委屈,知道您心里苦。小姐,這夫君是小姐自個興高采烈求的,老奴知曉,您是愛王爺?shù)摹R蝗辗蚱薨偃斩鳎且屯鯛斶^一輩子的呀。”張媽說得聲情并茂,很是動情。
列童歆卻置若罔聞。
一輩子,這一輩子短得能刨見心底的疤,這一輩子又長得撕心裂肺得疼。
山風(fēng)很是撓人,搖動的經(jīng)幡,簌簌地癢了她那道精美臉上的長長的像黑色蚯蚓的傷疤。
前事忘了,可是這道傷疤清晰可見,連風(fēng)都能感覺到心底無比的疼痛。
固此,什么夫妻,什么恩,什么愛,什么一輩子,都被他的無情在她臉上割開了銀河,與她無關(guān)。今時今日,王爺要回府了,與她又有何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