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難斷家務事,誰是誰非這樣的討論,最后是不會分出勝負的。
只是彼此心里各有一桿秤罷了。
如果單看母親這個人呢?她想起王陽明心學里有一句是:
致良知
良知就是能夠分別善惡對錯的本心。如果有了良知呢?就可以看清事物的本來面目,自然規律。良知,本來人人都有,結果被私欲雜念遮蔽了。母親的內心已經完全被羨慕嫉妒恨遮蔽了。她已經看不清事物的本來面目了,只會盲目攀比,盲目自大。
林婉紅想著,像高遠那樣的男人,絕對算是一個強勢的男人吧。而且他非常自律,不抽煙,不喝酒,更不可能打牌,他連網吧也不去。他愛干凈,衣服總是洗的干干凈凈,從來沒有異味兒。
她想起他能自律到如果第二天有重要工作,頭天晚上都能控制住男人的本能。這算不算是一個超越了本能,超越了自我的男人呢?他能致良知嗎?
王陽明的心學里還有“知行合一”。你有了良知了,能分辨是非對錯了,這就是“知”,那你能做到嗎?這就是“行”。“知道”還能“做到”才算“知行合一”。
高遠是不是已經做到了知行合一了呢?像高遠這樣的男人應該有一個什么樣的女人才能配的上呢?什么樣的女人才算是能成就一個男人呢?絕不是像母親一樣,是她毀了父親。
在這一點上,她和林婉青一樣都認為是母親毀了父親。
她認為母親有很多缺點,源頭就是長得好看,長得好看沒有錯。但是她自己把她長得好看當做女人唯一的資本,這就錯了。不僅無知還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覺得自己長得太好看了。這就是良知被蒙蔽了。所以她盲目攀比,盲目自大,怨天尤人,認為這一切錯在命運不好。
可是,想到自己,她就難過起來,一團亂麻,理不清頭緒了。她才回來三天就想走了。家里的一切都讓她覺得苦惱。看著父親和弟弟兩個男人整天哄著母親,像哄一個任性的小女孩一樣哄著母親打撲克,母親要是輸了就哭,賴賬不出錢,不然就是悔牌,出錯了重出。她又痛恨又可憐。妹妹越來越像過去的她,天天橫眉冷對著母親。她自己呢?她把自己累成狗,做飯,洗碗,收拾家,洗衣服,所有的家務活她都包攬了。她一邊做家務,一邊思考。
好在,年前的日子過得很快,每天都有很多活等著她做。
初一那天,一大早,村里拜年的人們就絡繹不絕了。看著母親一個人迎來送往,臉上的笑容不斷變化,最后臉部肌肉都快僵硬了。她也無動于衷,就像看演電視一樣。
中午吃飯的時候,
嚴鳳英可忍不住了:
“你們兩個都快結婚了,成家啊!怎么一個比一個不懂事?”
她沖著林婉紅嚷嚷:
“我一再給自己說,忍忍,再忍忍,可是我實在忍不了了。你是要干什么?小時候不懂事,這么大了,也不懂事嗎?怎么跟個八十歲的老太太一樣呢?那你跟著村里的女孩子們一起串門去啊!你也不去,你天天守在家里,一句話也不說,連電視也不看,快成半個神仙了。半仙兒!”
林小峰被逗得哈哈大笑。也跟著叫“半仙兒?半仙兒?”
林婉紅說:
“今天初一啊!我可不惹你,你能不能也別管我啊!我又沒礙著你什么事。我不愿意跟別人去串門,我就愿意安靜的坐著。你也別惹我啊!我可是做飯洗碗家務全包了吧。你要知足!”。
林小峰說:
“我姐說的對,媽,我勸你還是別惹她,知足吧!她都不頂撞你了。不然你不一定是她對手。她說不定真成半仙兒了。哈哈哈!”
嚴鳳英想了想沒有說話。
林婉紅不再頂撞她了,她也擔心,她再叨叨下去,林婉紅再頂撞她,那可比林婉青厲害多了。她怕自己說不過林婉紅。
井底村已經形成了一個年俗,那就是初一上午男人們拜年,女人們不出門。初一下午是女人們,就是大姑娘小媳婦串門兒。
下午剛洗過碗。嚴鳳英還沒出門呢!就聽見從大門口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說笑聲,不用看也知道是大部隊來了。光聽聲音估計得有半個排的人數。
窯洞里瞬間就被擠得水泄不通了。林婉青已經出去了。林婉紅被擠在窯洞深處出不來了。這種盛大的場面,她一般都是能躲多遠躲多遠。這一次躲是躲不過去了,只能應付了。
她活動活動臉部僵硬的肌肉,嘴角上揚了一點,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像是在微笑。并不說話,只是用眼神代替。
來人都是村里嬸子大媽輩分的。還好,母親最擅長應付這種場面。
一陣寒暄之后,自然少不了會有人問林婉紅:
“呀呀!你這一年一年的在外面,幾年不見,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掙大錢了吧?一個月工資多少啊?”
她暗自苦惱:
這也太直接了吧,前面幾句鋪墊估計也是假話,只是為了引出后面的提問吧。
她呵呵一笑淡淡的說了一句:
“只是掙口飯吃”
又有人說了:
“你家婉紅從小就謙虛,學習好也謙虛,嘖嘖!也不知道到時會嫁個什么樣的人家,估計嫁到千里之外了,叫什么來?古城對吧!和艷紅一樣嫁個有錢人家”
林婉紅這次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艷紅嫁的那人也太老了,只是圖人家是城里人,又有錢了。婉紅,你到時候可不敢找個那么老的人啊!”
“鳳英將來可是享不完的福啊!這還不得跟著婉紅也去城里住啊!”
“是啊,你看人家命多好,什么活兒也不用干,人家那雙手保養的跟個城里人一樣。又會生,你看人家婉紅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
……
林婉紅聽得嘴角也揚不起來了。表情木然起來。
還沒完啦。
這波未走,又來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