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那玉墜：“那好像是先代圣女的信物！傳言信物鐫刻血脈，這楚玥身份不會有假。”

　　“冒名頂替圣女身份，人證物證皆在，楚昭，你還有什么要辯駁？”

　　“此事惡劣，擾亂修真界秩序，罪加一等。”

　　“楚昭，你認不認罪！”

　　問罪的聲音帶著威壓一道道傳下，全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可楚昭卻不敢應答。

　　她閉著眼，絕望地祈求著上蒼。

　　鳩占鵲巢是她不對，她愿意償還，甚至可以為此付出一切代價。

　　只是。

　　只求至少，不要在他們的面前。

　　不要在她珍視的人們面前，如此殘忍地剝下她所有的偽裝。

　　“我不認。”

　　一道堅定的聲音從高臺右側清晰落下。

　　楚昭驚訝地睜開了眼。

　　司議閣的長老們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楚意本是他們用來壓倒楚昭的石頭，如今卻砸了他們自己的腳。

　　人群開始議論，預感到事情逐漸變得不可控，大長老急切道：“你可看清楚了，這可是圣女的信物。”

　　楚意死死拉住身邊的閻澤。

　　她有些頭疼，這小子平時精明得跟條狐貍一樣，一碰到楚昭的事就像一條瘋狗，要不是被她抓住加上還算剩點理智，恐怕一進結界就沖進審判臺護著小昭兒了。

　　“多謝提醒，看清楚了。”楚意頷首，她看向楚玥，“不過，先代圣女曾說過自己的信物早就被損毀，不知姑娘這塊玉墜從何而來？”

　　萬萬沒想到自己并未如先前期盼的那樣順利被清心宗接納，楚玥又是委屈焦急，她哭著取下面紗：“玉墜是娘親給我的，姨母為何不愿認我？”

　　楚意看著面紗下的那張臉睜大了雙眼。

　　“原來是這樣……”她喃喃道，卻轉而笑了。

　　楚意點點頭，對楚玥說：“你的確很像她。”

　　她看向大長老：“我還是那句話，清心宗只認一個圣女，就是楚昭。”

　　楚昭驚訝地抬頭，望著楚意堅定的側顏。

　　“連清心宗的人都這么說了，親姨母誒，該不會是司議閣搞錯了吧。”

　　“而且圣女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對啊，說到底這是人家的家事吧。”

　　議論聲被打斷，司議閣大長老被觸犯了權威，怒聲道：“你不要執迷不悟！”

　　楚玥傷心欲絕，幾近要昏過去，秦穆軒扶著楚玥罵道：“什么安寧居士，說白了就是個混跡江湖的外人。”

　　“秦二公子，別這樣說姨母……”

　　“她都不肯認你，你還替她說話！怎么不能說，不過是個沒什么修為的凡人罷了，我修真界與你何干！”

　　四長老此時已經被秦穆軒放肆的話嚇得大汗淋漓。

　　這小子可真敢說啊，真是句句踩在了楚意的雷區上，當年魔道伺機報復正道，選中了清心宗，毀了楚意的根骨，讓她這輩子再無修仙的可能。

　　楚意因此闖蕩江湖數年，練就一身武功，平定多少動亂，被人尊稱為安寧居士。

　　而他們司議閣為何尊稱毫無修為的楚意為安寧居士，就是因為如今修真界大部分修仙之人與她對上都未必能討到幾分好處。

　　正因為是凡人之軀，所以才格外得到修真界敬重。

　　“凡人，么？”

　　楚意低頭笑了笑，眼神愈發寒冷。

　　“安寧居士，小輩不懂事，您別見怪……”四長老顫顫巍巍站出來打圓場。

　　“可以，我不見怪。”楚意睨了一眼秦穆軒，“但是今天我必須帶走楚昭。”

　　“這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二長老發話了。

　　他還是一副和藹的樣子，語氣也是溫和慈祥。

　　“鑒定術是我司議閣秘法，更何況，楚玥姑娘曾發過心魔誓，所言絕非空穴來風。”

　　秦穆軒不屑于司議閣對楚意客氣的態度，不滿道：“要我說他們就是心虛，說不準早就和魔道沆瀣一氣。要是真的心中無愧，不如讓閣主言道，天道所言可不會有假。”

　　“安寧居士意下如何？如若不這樣的話，圣女身份有疑，恐怕清心宗，對這天下也不好交代吧。”

　　楚意咬了咬后槽牙，二長老這話雖是問句，可話說到這一地步，她若是不答應，便是他們清心宗不義。

　　司議閣的幾位長老雖然因楚意的篤定而對楚玥的身份多少有些疑惑，可分明目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楚玥才是真正的清心宗圣女。

　　故而他們壓下了心中的疑惑，叫來了葉憐憐。

　　十二三歲的少女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袍子，一步步緩緩走到臺邊。

　　隨著她緩步移動，鎖鏈的當啷聲響起。

　　司議閣閣主在代天言道時必須以本來的面目示人，于是她一邊閉目在口中無聲吟唱著咒語，一邊摘下了兜帽。

　　在審判庭中的人們甚至來不及感慨這一代司議閣閣主的年輕。

　　仙鶴啼鳴。

　　高臺上空的云層在翻滾，光芒穿透云層灑下，一種厚重的莊嚴感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中升起。

　　那是神明降臨。

　　紅色的紋樣自葉憐憐額間蔓延至全身，葉憐憐雙腳騰空，當眼睛再度睜開時，那空洞的眼神中，與天色相同的璨金光華在流轉。

　　楚玥和秦穆軒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葉憐憐”慈悲地看著楚玥，眼神卻充滿悲哀。

　　“影子。”

　　“你說……什么？”

　　楚玥似乎從那悲哀的目光中讀到了令自己極為不解的東西，緩緩問道。

　　神祇神色從容，指尖朝著楚玥的方向輕輕一點：“你，是影子。”

　　大長老神色一變，在袍下翻手捏了幾個訣。

　　于是“葉憐憐”沒能再繼續把話說下去，嘴角有血流了出來，小小的身形晃了晃，便要倒下。

　　在即將消失前，璨金色的眼眸向楚意那邊看了一眼。

　　“葉憐憐”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輕笑了一聲，便從高臺之上消失了。

　　云層聚散，光華散去，只剩下一個雙目緊閉，表情空洞的葉憐憐。

　　存在感最低，一直不曾發話的三長老此時出現，他及時接住了葉憐憐，轉身帶人離去。

　　二長老看了大長老一眼。

　　居然是影子。

　　雖然大長老及時催動了術法讓葉憐憐閉嘴。

　　但事實已經很明確了，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楚玥是假的。

　　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樣的方法偽造出圣女信物甚至避開了心魔誓，但眼下他們已經不能回頭，清心宗的圣女有且只能只有一個，那就是楚玥。

　　楚意尚未來得及追問那代天言道所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聽到不知從何處響起了鈴聲。

　　異變陡然發生，她身后的閻澤忽然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