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口中比他著急的人,自然是劉備一方派來柴桑的使者,也就是諸葛亮和陳泰等人。
不過,在陳泰看來,諸葛亮一副云淡風(fēng)(fēng)輕的樣子,不像是很著急,反倒前來招待他們的魯肅,臉上盡是焦急。
陳泰等人來到柴桑后,曹操已經(jīng)(jīng)進(jìn)(jìn)駐江陵一些日子,在曹操的手腕下,以蔡瑁、張?jiān)实热藶槭椎那G州軍編入到了曹軍的行伍之中,使得人數(shù)(shù)本就十分夸張的曹軍,如今就像是個(gè)龐然大物。
荊北軍的加入,使得不習(xí)(xí)水性的曹軍有了在長江博弈的資本,曹操看著麾下的兵馬,穩(wěn)(wěn)重如他,也忍不住心生自滿,只差一步,他便能將南方拿下,至于張魯、劉璋等輩,他還未曾放在眼里。
唯一令曹操不開心的事情,便是曹純的死訊。
特別是在知道曹純死在一個(gè)無名之輩的手上時(shí),曹操便更是郁悶,他反復(fù)(fù)琢磨著陳泰的名字,但依舊沒有任何頭緒,陳泰這個(gè)人,似乎突然之間,就從劉備軍中冒了出來。
隨軍南下的大將曹仁,此刻心情很復(fù)(fù)雜,當(dāng)(dāng)跪曹真和曹休淚流滿面跪在自己面前說起曹純的死訊時(shí),曹仁并沒有怪罪他們,踏上戰(zhàn)(zhàn)場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天命如此,人力又能如何抵抗。
只是,曹仁每每閉上眼睛,腦海里總會(huì)浮現(xiàn)(xiàn)起曹純看向自己時(shí)那張不服輸?shù)哪槪瑳]想到當(dāng)(dāng)初新野一別,已是最后一面了。
看慣生死的曹仁,在那一夜,也流下了淚水。
整頓完畢的曹軍,便開始馬不停蹄地打造戰(zhàn)(zhàn)船,加上荊北軍本就有的船只,一支極其龐大的艦隊(duì)正在慢慢形成,至少在曹操眼中,沒有人能抵擋這支軍隊(duì)。
進(jìn)(jìn)駐樊口的劉備,則是借助攜民渡江得來的巨大名聲,在身邊聚攏了一大批反抗曹操的百姓或流軍,一支新生且目標(biāo)(biāo)一致的軍隊(duì)開始圍繞劉備慢慢形成。
而關(guān)(guān)羽和劉琦,仍牢牢地占據(jù)(jù)夏口。關(guān)(guān)羽率領(lǐng)(lǐng)的水軍在逃亡之中沒有絲毫損耗,加上劉琦率領(lǐng)(lǐng)的江夏百戰(zhàn)(zhàn)之兵,這股力量將是劉備最大的援助,也是諸葛亮前往柴桑,與孫權(quán)(quán)博弈的最大資本。
一場驚天動(dòng)地的大戰(zhàn)(zhàn)即將打響,但在大戰(zhàn)(zhàn)之前,往往也是不平靜的。
隨諸葛亮一同進(jìn)(jìn)入柴桑后,陳泰就感到了異樣的氣氛,且不說熱情招待他們的魯肅,他隨諸葛亮一同進(jìn)(jìn)入孫權(quán)(quán)的議事廳時(shí),不少人的目光都聚攏在他們兩人身上。
這些目光,陳泰大約能分辨出一些,或是懷疑、或是不屑,至少?zèng)]有一道目光是善意的。
看來這江東之旅,注定不簡單啊。
陳泰忍不住在心中感嘆。
有了魯肅的引見,陳泰和諸葛亮沒有等待多久,就和孫權(quán)(quán)見上面,在見孫權(quán)(quán)之前,陳泰在腦海中勾畫過孫權(quán)(quán)的樣貌,但正式見到孫權(quán)(quán)時(shí),還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根據(jù)(jù)陳泰對(duì)孫權(quán)(quán)僅有的認(rèn)(rèn)識(shí)判斷,這個(gè)青年家主應(yīng)(yīng)該是一副文人模樣,但一見面,孫權(quán)(quán)那壯大的身軀和茂密的胡子就明確地告訴陳泰,孫權(quán)(quán)本人與翩翩公子相差甚遠(yuǎn)(yuǎn)。
轉(zhuǎn)(zhuǎn)念一想,孫權(quán)(quán)的大哥孫策、父親孫堅(jiān)都是威名遠(yuǎn)(yuǎn)揚(yáng)的猛將,孫權(quán)(quán)長得一副武將的模樣,倒也正常。
此時(shí),魯肅下去安排下人準(zhǔn)(zhǔn)備茶水點(diǎn)心,孫權(quán)(quán)、諸葛亮和陳泰,三個(gè)二十多歲的男人,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會(huì)面。
“孔明先生,久仰!”
孫權(quán)(quán)聲音洪亮,第一時(shí)間向諸葛亮拱手施禮,舉手投足之間,確實(shí)有著人主的風(fēng)(fēng)范。
照理說,一般人看到都會(huì)感嘆孫權(quán)(quán)的風(fēng)(fēng)姿,可惜,在孫權(quán)(quán)面前,一個(gè)初出茅廬就自比管仲樂毅的傲才,一個(gè)是壓根不屑禮儀尊卑的半現(xiàn)(xiàn)代人,諸葛亮和陳泰兩人都是普通地打了招呼,這讓孫權(quán)(quán)感覺有些尷尬。
孫權(quán)(quán)用笑緩解了他的尷尬,隨后繼續(xù)(xù)說道:“孔明先生,身邊這個(gè)威武漢子,莫非就是長板陣斬曹純的小飛將陳子夜么?”
小飛將?
陳泰有些莫名其妙,看來無意之間,自己好像多了一些別樣的名頭。
“正是。”諸葛亮倒沒有掩飾。
“好”,孫權(quán)(quán)此時(shí)看向陳泰,“舊聞小飛將名聲,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來慚愧,仲謀手下有一小將,喚作朱然,其仰慕將軍久已,還望將軍上面與他一見,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孫權(quán)(quán)巴拉巴拉說了一堆,透露的信息就只有一個(gè),他想和諸葛亮單獨(dú)相處一會(huì),陳泰望向諸葛亮,見諸葛亮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便對(duì)孫權(quán)(quán)說道:“承蒙將軍賞識(shí),陳某人自然想和朱將軍一見。”
孫權(quán)(quán)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興奮地說:“如此身后,你等,帶陳將軍前往朱然處,要好生相待!”
“是!”
被孫權(quán)(quán)點(diǎn)名的下人齊聲回答,隨后面帶笑意帶著陳泰離開。
陳泰邁出議事廳時(shí),不經(jīng)(jīng)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到孫權(quán)(quán)露出的笑容,這讓陳泰心中忍不住想笑,這孫權(quán)(quán)還是年輕,以為支走了他后對(duì)付諸葛亮就會(huì)容易一些。
他可是不知道,諸葛亮是劉備陣營中最難對(duì)付的人。
陳泰被帶到了一處花園,在一處涼亭之中,一個(gè)年紀(jì)(jì)與陳泰相仿、身穿鎧甲的將軍已在其中,陳泰一看到對(duì)方的面孔,頓時(shí)覺得有些熟悉的感覺。
朱然在看到陳泰時(shí),臉上也露出了與陳泰差不多的表情,兩人打過招呼后,一些記憶也慢慢浮現(xiàn)(xiàn)出來。
“當(dāng)(dāng)年一同山上觀戰(zhàn)(zhàn)之人,竟就是朱將軍!”
陳泰一拍腦袋,他總算想起了朱然這有些眼熟的臉在哪里見過,在八年前,他隨徐庶在山上觀看黃祖與孫權(quán)(quán)在夏口的爭斗時(shí),在他們不遠(yuǎn)(yuǎn)處站著兩個(gè)同樣前來觀戰(zhàn)(zhàn)的人,其中一個(gè)就是朱然的模樣。
此時(shí)朱然也想起了這久遠(yuǎn)(yuǎn)的記憶,這讓他心中有些感慨,他本來是奉好友孫權(quán)(quán)之命前來幫他拖住諸葛亮身邊之人,沒想到最近聲名鶴起的小飛將陳泰,居然就是當(dāng)(dāng)年在山上有一面之緣的人。
世事難料。
有了共通的回憶,陳泰和朱然兩人也開始慢慢熟絡(luò)(luò)起來,朱然性格火爆熱情,對(duì)陳泰陣斬曹純的行為自然贊不絕口,陳泰也只好紅著臉接受朱然的贊美,順便問了一下自己這個(gè)莫名外號(hào)的來歷。
朱然將小飛將這個(gè)外號(hào)解釋給陳泰聽后,陳泰禮貌地苦笑出聲,這飛將曾是形容呂布的,小飛將就說明陳泰有當(dāng)(dāng)年呂布的武勇。
只是,呂布的名聲實(shí)在不是太好,與他搭上關(guān)(guān)系,陳泰一時(shí)間都不清楚這是稱贊還是嘲諷了。
無意之中,陳泰問起了當(dāng)(dāng)年和朱然一同觀戰(zhàn)(zhàn)的陸遜,說起陸遜,朱然臉上的笑容就褪去了一大半,帶著一些抱怨的意味說道:“被說他了,哼!天天跟在張昭等人的背后,怕是也想將這江東,拱手讓給曹操了!”
陳泰眉頭輕皺,早在來到柴桑時(shí),他就感覺氣氛很是不對(duì),如今一看,這江東內(nèi)(nèi)部對(duì)曹軍是戰(zhàn)(zhàn)是降,似乎還沒定論。
都快打到家門口了,還在搞內(nèi)(nèi)部分裂,陳泰有些無語了。
“在背后說人壞話可不是君子所為啊,義封(朱然的字)兄。”
突然,一道溫和的男聲從不遠(yuǎn)(yuǎn)處傳來,陳泰看向前方,一個(gè)身穿漢服、面容俊秀的男子向著他們走了過來,臉上帶著陳泰熟悉的笑容。
這種笑容,陳泰時(shí)常在諸葛亮臉上看見過。
“我也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
朱然看見眼前走來的男子,臉上的埋怨便多了幾分。
男子沒理會(huì)朱然,反倒對(duì)著陳泰拱手說道:“陸遜久仰小飛將陳將軍大名,今日一見,竟是昔日故人,實(shí)屬緣分。”
陳泰用客套話回了一下禮,雖然他和陸遜只是第二次見面,但在陸遜身上,他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不適感。
陳泰與陸遜實(shí)際意義上的初次會(huì)面,在這個(gè)小小的涼亭展開,這兩個(gè)年紀(jì)(jì)相仿的年輕人不會(huì)知道,在未來的歲月中,他們將廝殺一生,直至其中一方身死。
但此時(shí)的兩人,仍舊面帶笑容,說起了眼前的事情。
而在另一邊,諸葛亮面帶笑容地走出了孫權(quán)(quán)的議事廳,送諸葛亮出門的則是魯肅。
在議事廳中,孫權(quán)(quán)一臉郁悶地坐在中間,單獨(dú)與諸葛亮交談,應(yīng)(yīng)該是他二十多年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良久,他才對(duì)身邊的近衛(wèi)(wèi)開口。
“傳令,招周將軍回柴桑!”
而遠(yuǎn)(yuǎn)在鄱陽的周瑜,正在招待一個(gè)特殊的來賓。
坐在周瑜面前的,是一個(gè)帶著丑陋面具的男子,他衣著凌亂,坐姿也不拘一格,仿似街上的二流子。
周瑜并沒有在意面前男子的不拘,反倒親自為此人倒上一杯濁酒。
“久仰大名了,鳳雛先生。”